【咒術迴戰│五悠】神隱
瑰麗的秋天風景如詩如畫,紅葉如火灼灼綴滿林中。
紅葉鋪天蓋地的把人包圍,悄寂的樹林中只聞嘯嘯的秋風,枝椏唰唰的搖落出更多的紅葉,鋪滿在修築得整整齊齊的灰白石板路上。舉頭一望,與楓樹一同參天的一座座赤紅鳥居,聳立在蜿蜒的路上,並排著延伸到樹林的深處,消失在視野的滅點,復又出現在山峰上,指向終點處的不知名神社,排場大得略顯華麗。
蔚藍的天空高掛著幾片灰灰的雲,襯著金黃色的豔陽,蕭瑟的秋風帶著寒意。
在五分鐘前遇上一大片濃霧,其後便與大隊失散的悠仁,本著神社裏說不定會有工作人員在,再不然,以神社作地標來求救的話,也會增加被尋回的可能,故悠仁便往那看以不遠的神社走去。他一邊走著,一邊茫然地環顧四周,就算試圖呼喊出「請問有人在嗎——?」這樣的問句,回應的也只有秋風徐徐吹送著如輕笑般的風聲;不管再怎麼凝神細聽,在之前還包裹住自己的喧囂人聲,全都像幻覺般褪去得一乾二淨。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壓下心頭那點如芒在背的不舒服。替同學背著的零食和飲料沉沉壓在背後,悠仁想著要是自己真的遇難了,這點糧食大概能延長幾天大限之期。枯葉破碎時的嚓嚓聲接連響起,如像鏡子迴廊般的山道,無論前進後退,都只有重重複複的景物,連綿不絕又一式一樣的鳥居斷去了認路的可能。
要是能在五點前成功離開就好了。
悠仁抬起眼,望著仍然遙遙得沒絲毫前進過的目標,華美的神社依舊佇立在不遠般的山峰上,俯視著妄圖攀上的凡人。
「這是不要過來的意思嗎?」,悠仁忽然福至心靈的,冒起了這個想法。
就在這時,頭上那萬里晴空忽地下起了雨,紛飛的雨珠在太陽的照耀下晶螢得如碎鑽,又再蒸發成氤氳的霧,白茫茫的飄動在山道上。被倏地出現的細雨剎了個措手不及的悠仁,狼狽地以手背擋雨,又拉上了兜帽,抬起腳急忙忙地跑起來,試圖找個避雨的地方。
霧氣裏,清脆的鈴聲一下接一下的響起,但微小得被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所蓋過,悠仁根本沒發現到。
原先遙不可及的神社,卻在低頭跑了十來步後到達。
越過最後一道鳥居,狂風突然吹來,白霧瞬間褪去,紛飛的細雨仍然下著,陽光照得沾上雨水的萬物閃亮亮的,同時間,與那排場全然不一樣、意外地相當破敗的神社躍入眼內。不少木頭都掉漆了,賽錢箱上還積著一層灰塵,紅白相間的繩子破破爛爛的,方才那如千本鳥居般的華麗排場,並不像是這破舊神社能有的。
悠仁眨了眨眼。明明只要再邁上幾步,便能在屋簷下躲雨,但他卻在通往拜殿前的階級停下了腳步,狐疑地打量了下周遭——沒有任何標示說明這神社所祭祀的是哪位神明。
就在悠仁滿心訝異,並回過身來想離開之際,原先細得近乎不可聞的鈴聲,忽地就在悠仁耳邊響起,近得彷彿就貼在他背後般……用「彷彿」一詞大概失當了,因渾身僵硬的悠仁,明明確確的感覺到在他背後突然出現的氣息。
莫名的壓力讓悠仁無法抬步,全身僵硬得只能低垂著頭,盯著腳邊那片石板。隨著鈴聲,木屐敲擊石板時的腳步聲也漸漸響起,同時間,悠仁也肯定了,他身後絕對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
一聲、兩聲……悠仁腳下的影子,忽地變成了兩道。
從背後探來的、白晢得不可思議的雙手,輕柔地掀去悠仁的兜帽,抬起了少年的臉——已做好了被猙獰妖怪吞進肚裏的悠仁,沒想到在抬頭後,對上眼的,是一雙漂亮得叫天空失色的湛藍眼睛。
神秘的來人穿著一身狩衣,質感上乘的柔軟布料繡著華美的紋路;明明長了張年輕的臉孔,卻又滿頭白髮。那男人比悠仁高出了好幾個頭,眼下正低著頭,仔細地端詳著悠仁,指尖沿著輪廓描摹,只見那噙著淺笑的嘴巴,低喃著:「沒想到會在這種天氣裏遇上訪客呢……還是說,正因為是這種天氣,所以才有訪客?」
還在消化目前情況的悠仁自然是沒法回答,但對方仍能自得其樂地感嘆「真開心」、「真開心」,然後執起悠仁的手,像跳舞般牽著悠仁要他轉了個圈,待悠仁轉過身來面對自己時,再一下把少年抱了個滿懷,用力得連悠仁都會感到疼痛那種。
對方的衣袍上帶著的月橘和古木的味道,緊緊包圍著悠仁。
奇怪的是,明明和悠仁一同身在雨中,但男人的衣物卻是乾的,絲毫沒被雨水打濕。
男人梳理著悠仁被雨水淋濕了的頭髮,滿足地呢喃:「在那麼多年過後,總算有人類的孩子要嫁給我了。」
聞言,悠仁雙眼瞬間瞠得渾圓,奮力從擁抱中掙扎出來,慌張地否認著對方的話:「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這個絕對搞錯了!雖然不知道你、您為何會有這個結論,但很抱歉我想沒辦法嫁給您!」
悠仁愈是掙扎,那奇怪男人便抱得愈緊,像害怕一鬆開手悠仁便會跑掉般。明明長得那麼高大,但那男人卻自自然然地向悠仁撒起了嬌:「為什麼?待在這邊會很幸福的喔?我和那些糟糕的神明不一樣,絕對會好好對你的。」
悠仁艱難地開口拒絕:「不、不需要……」,語畢,他便感覺到對方的手勁變大了,連骨頭都要開始痛起來的地步。
被拒絕了兩次的男人並未放棄,蠱惑般道:「無論任何願望都會給你實現的。想長命百歲嗎?還是家財萬貫?如果是你的話,什麼都可以哦?你也有著想要的東西對吧?」,他頓了頓,捏著悠仁的肩膀,彎下身來與他對望著,語速飛快地意圖強買強賣:「好了好了,快告訴我名字吧?我是五條哦——五條悟——好好的記下來吧。」
與男人臉上滿懷期待的笑容相反,悠仁在對方的眼裏,只找到潛藏的瘋狂與騷動不安的寂寞,紅筋佈滿在眼白裏,像長年累月都未曾闔眼過般,昳麗的臉龐隱隱帶著憔悴與疲憊。悠仁發誓他和這人絕對是第一次見面——畢竟以男人的容顏,要是見過定必不可能忘記——但自稱「五條悟」的神秘人,凝視著悠仁的目光寫滿了執著。
把名字告訴他的話,大概這輩子都會被對方纏上——悠仁突然冒起了這個想法,於是他便支開了話題:「現在……幾點?」,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悠仁吶吶著解釋:「我要在下午五點前回去。」
笑容仍掛在臉上,但男人眼裏喧囂著的偏執明顯又高漲了幾分。他歪著頭,拖著語調問:「為什麼?因為學校嗎?唸書什麼的明明很無聊不是嗎?」
「因為還有人在等我回去。」,悠仁答道。
聞言,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起來,然後他鬆開了手,揪著自己的頭髮蹲了下來,落寞地自言自語:「是嗎?這次也不願意嗎?算了,你身上的確充斥著他人愛意的味道。」
悠仁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長嘆了口氣,跟著蹲了在男人面前。「你就只有一個人嗎?為什麼?不是都有些神使的嗎?狐狸啊狗狗啊之類的。」
「沒有……我才不是什麼神明。」,男人悶悶不樂得似乎不想多談,用手揮了揮,示意悠仁趕緊滾出去。「趁著我心情還好的時間,快離開吧。」
撓著後腦勺,悠仁有些困擾地說:「不……看你這麼難過我也開始難過起來。」,但趕在男人抬起那雙重燃希望的眼睛前,趕緊補充:「但留下去是不可能的。」
男人用力地嘖了聲以示失望,然後抬起手,在空中一翻手腕,隔空從悠仁的背包中取走了一罐糖果。他宣告著:「這個賠禮,我收下了。」,並滿臉鬱悶地搖了搖罐子,讓糖果在裏頭噹噹作響。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但那罐水果硬糖,是在悠仁整個背包裏,唯一一件真的是悠仁帶來、不是其他同學的食物,鐵罐底下還寫著悠仁的名字。
悠仁點了點頭,沒有計較對方的強詞奪理,倒是好脾氣地笑著說:「要是這個能讓你滿意的話,還請盡管收下。」
對方毫不留情地反駁:「才不可能滿意呢。」,然後抬手,屈指往悠仁腦門一彈。
力度明明不重,但悠仁的視野卻瞬間發黑,眼簾忍不住合上。在意識昏昏沉沉的時間,悠仁隱隱約約地聽到男人的說話聲——「要再來玩喔,悠仁。」——大概是這樣子的話。
悠仁把眼睛睜開了一小道縫,本想反問「明明自己還沒把名字告訴過他吧?」,但過於睏倦的腦袋無法組織出話句。在那模糊不清的視野裏,他彷彿看到了男人的臉上,有著兩個血淋淋的窟窿,那雙漂亮的藍眼不翼而飛。
才剛感到害怕,意識便斷去了。那嚇人的畫面如動眼期的惡夢,沒在悠仁的腦海裏留下印象。
待悠仁再張開眼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旅遊車中,和其他吵吵鬧鬧的同學一起坐車回校。沒有任何人發現到自己的失蹤,在大家的記憶中,他彷彿不曾離開過,遇到的那些古怪事情,都只是他倚著窗打瞌睡時做的惡夢。
真是如此就好了。
悠仁拉上背包拉鏈,長嘆了口氣……在背包中確實消失的糖果,無奈地證實一切並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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