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神威│勇尾】殘留物質(咒術迴戰Paro)
- 咒術迴戰Paro
- Graphic Depictions of Violence,含自殘內容
- Major Character Death
【勇尾】殘留物質
花灑不斷噴灑出溫熱的水花,淅瀝淅瀝,從高處淋到下方踡縮成一團的人身上。狀似膜拜似的姿勢面朝著浴缸去水口,濕透的頭髮一縷縷的貼著臉龐後頸,青絲糾纏在指間,暖水沖刷得青白的皮膚也泛起了紅,爬過緊抿的嘴唇,兩溝烏黑的眼珠直直盯著已回復透明清澈的流水。
抽氣扇嗡嗡低鳴著轉動,還未來得及離開的氤氳水蒸汽彌漫在浴室,
神色憔悴的男人緊緊抓著刀子,在手腕上用力劃下好幾道傷口。血液流進水裏,一絲絲的在水裏化開,沖到去水口去。男人不斷劃著、劃著,又像嫌血流得太慢般抓撓著血肉模糊的傷口,最後把心一橫,格起刀子往喉嚨捅去,但就在刀尖刺破了皮膚,扎出一個小小的紅點時,他停下了動作,眼珠子骨碌碌的往上望。灰白的天花板空無一物,只有幾顆霉斑與搖搖欲墜、正在剝落的天花油漆。
突然,電燈開始瘋狂閃爍,而男人看著這徵兆,擠出了幾聲低沉的笑聲。
一直吵個沒完的抽氣扇停了,水停了,連燈都熄滅了。
漆黑中,男人聽到有些東西踏進了浴缸,濺起的淺淺水花響起了細碎的聲音,然後他感覺到一陣冰冷,哪怕他的皮膚本應被洗澡水淋得滾燙才對,但就在「那東西」貼上後背時,他全身的溫度都被抽走了,彷彿從靈魂開始結了冰。
男人不禁打了個冷顫,而這時,他感覺到有什麼堅硬且鋒利的東西刷過耳邊,流下一道濕淋淋的劃痕,而片刻間傳入鼻腔的氣味讓男人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他今天和這氣味相當有緣。
深呼吸、再緩緩呼出。
「勇作。」,男人喃喃自語般喚道。
回應他的是一陣尖笑聲,難聽得像在抓撓黑板似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兄長大人。」,那東西說。
浴室的燈光回來了,抽氣扇重新轉動,暖水又再噴灑到男人身上。他低下頭,望著手上那柄鋒利的刀、望著完好如初的手腕、望著投在自己身上的巨大影子,還有那雙只餘下骸骨的蒼白手臂,從後方穿過兩腋緊緊抱著,勒得肋骨都在抗議。
水聲繼續淅瀝。
抽氣扇還在轉。
骸骨仍抱著他。
男人猛地抓起浴缸旁的浴巾,掙扎著逃出浴室,但就在這瞬間比暗更黑的漆黑籠罩了這幢樓宇,彷彿遮天蔽日般吸去所有光線和溫暖。
萬籟俱寂。
*
202X年1月 北海道
特級過咒怨靈 花澤勇作 第一次完全顯現,該橦建築物內的住客均受到嚴重精神創傷
特級被咒者 尾形百之助 交由北海道咒術高專接管,暫緩死刑
特級咒術師 花澤勇作 遺體被發現
*
尾形以為自己會在醫院醒來,雙手被銬上手銬之類,但睜開眼,入目的卻是滿滿的符紙、紙垂和注連繩。他轉動眼睛打量了下周遭,然後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蓄著整齊鬍子的男人咀嚼著醬油糰子,同樣打量著剛醒來的尾形,額擋在他的眼睛投下了陰影,使本就因傷疤而有點嚇人的臉孔更添陰森。
嚥下糯米丸子,男人一邊轉動手上的竹籤問道:「曉得自己在哪裡嗎?尾形百之助。」
「刑場。」,尾形想也不想的回答。
「為什麼?」,男人追問,「住客被咒靈襲擊而已,責任為什麼在你哪?」
尾形抬起疲憊的雙眼,瞪著一定是明知故問的對方,而那男人卻不知為何,很愉快地笑了。
「每個人在臨死前的情緒波動總是最為強烈,但不一定會轉化為咒靈,然而你的術式卻可以把受害人對你的詛咒轉化成咒靈為自己所用。哎呀哎呀,該怎麼說呢……」,男人邊說著,邊從衣袋裏拿出手帕,擦去從前額傷口流下的腦液,「真是幸好你到了二十五歲才決定使用你的術式呢,百之助。」
尾形咂了咂嘴,滿帶不耐煩地說:「花澤勇作是我殺死的,多年之前的尾形留也是我殺的,可以了嗎?可以動手了嗎?」
「唉,我們也是如此希望呢。」,男人把竹籤丟回碟上,撐著臉頰的他帶著些憤憤不平的抱怨:「本來大家都做了決定——你也曉得高層這種生物呀,做個最終決定都像能要了他們命般,總得拖拖拉拉個四五天才肯給句肯定說話的了吧?——怎想到咒靈版本的花澤勇作反對得那麼厲害。」
他執起另一串糰子,扒著碟子上的醬油抹醬一邊數道:「3名一級重傷,1名仍未過危險期,2名準一級死亡……簡直是大出血呀,北海道這邊的人手本來就比東京和京都兩邊都還要緊張。」
聞言,尾形竟笑了出聲。
「所以連你們都祓除不了嗎?勇作他。」,尾形側著頭問,雙手反綁在後方的他坐得歪歪斜斜,笑也笑得像個無賴,「連你也搞不定嗎?鶴見篤四郎……北海道咒術聯隊的特級咒術師閣下。」
鶴見也回以一抹笑容,「就算你挑釁我也不會有用喔,百之助。」,他咬下兩顆糰子,在尾形充滿催促的瞪視下,慢條斯理地仔細咀嚼了好一會兒,才在嚥下後繼續講道:「要處死你這個殺人犯,就必須先祓除特級過咒怨靈『花澤勇作』,但顯然地,勇作並沒有那麼容易祓除,所以我們這個時候就想嘛……『為了處死尾形百之助,有這個必要付上如此大的代價嗎?』之類的。」
意識到鶴見接下來要說什麼的尾形收起了笑容。
「與其揮霍掉大量咒術師來處決你,倒不如物盡其用一下,反正北海道這邊的人手呀………嘖嘖嘖,『連貓的手都想借來用了』。」,鶴見抱怨完後,把最後兩顆糰子都咬進嘴裏,吞下後看著面如死灰的尾形,笑瞇瞇的補上了句:「要是哪天遇上比花澤勇作更強的咒靈你就可以安心上路了,這麼想來,我覺得我們是雙贏喔?」
尾形沒有理他。
「啊對了,雖然晚了二十多個年頭,但就——」,特級咒術師露出一口白森林的牙齒,熱情得無比詭異地對尾形說道:「——歡迎來到咒術師的世界,也繼承了花澤血脈的……尾形百之助。」
*
咒術師的生活很忙,忙到叫日本每一間黑心企業都自愧不如。
一連數個星期的連續通勤都不過是日常,像花澤勇作這種年輕(又好脾氣)的特級術師,連續幾個月都沒有休假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那年因天災人禍與經濟環境,日本各地的咒靈數量都比往年多,連「窗」和輔助監督都連連加班,所有咒術師都只得摸摸鼻子認命消假,趕赴日本各地執勤。
在忙完了高峰期後,勇作才驚覺自己已經快五個月沒回過北海道。
判斷東京現在的情況,就算自己離開三天也還撐得住後,他便向其他特級術師、北海道咒術連、以及相熟的輔助監督一一報備過後,連夜搭上回北海道的航班,奔往朝思暮想的那人家裏。
到公寓樓下時夜已經深了,街上沒多少路人。勇作抬頭數了數層數,看到兄長家的單位燈光仍然亮著,便忍不住在圍巾底下傻呼呼的笑了。他拉著行李箱一路小跑到尾形家門前,然後從錢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珍而重之的門匙,扭開了門鎖。
「我回來了。」,勇作探著頭,小聲輕輕地開口,接著便和沙發上的人對上目光。勇作無法克制自己的笑容,只見笑容燦爛的他望著睡眼惺忪的尾形,柔聲重複:「我回來了,兄長大人。」
尾形盯著勇作看了一會後,隨便點了幾下頭,扯過毛毯又倒回沙發上試圖睡回去。
勇作提起行李箱搬進玄關,脫下鞋子、圍巾和口罩,然後在雙手和衣物都噴過酒精後,才走到沙發旁邊。已經睡著了的尾形雙頰酡紅,而勇作一一搖過茶几上的酒罐後,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從廚房取過膠袋,把空罐和吃到一半的零食全丟了進去,然後又替尾形倒掉煙灰缸裏的灰燼和煙蒂,最後還擰了條抹布擦乾淨茶几。
做完清潔後,勇作拍了拍尾形的肩膀,輕聲勸道:「回床上再睡吧?現在的天氣很容易著涼的。」
尾形嘟嚷了幾聲意義不明的含糊抱怨,但倒是披著毛毯乖乖趿拉著室內拖鞋回睡房了。
*
明天中午。
酒醒後頭痛欲裂的尾形撓著頭髮,邊打著呵欠邊從床上坐起身。瞪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後,才拖著腳步晃到浴室去洗漱,而完美人類花澤勇作早就起床了,吃過早餐、晨跑完、現在還在廚房準備兩人的午餐。熱水緩緩澆在剛磨好的咖啡粉上,香氣四溢的咖啡滲過濾紙,漏到下方的玻璃壼中。
當尾形坐到餐桌前時,焗爐剛好響起叮的一聲。勇作戴上隔熱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後,把料理分別裝在碟子上,然後和咖啡一同用托盤端上桌。
烤得金黃酥脆的多士夾著火腿和融化了的芝士,切成三角形的三文治並排立起,旁邊還放了好幾顆小巧可愛的櫻桃蕃茄、一小碗新鮮沙津,嫩綠的菜葉澆上了芝麻醬。擺盤相當漂亮,但尾形看著卻低笑了出聲。
「還是只會做三文治和沙律嗎?」,尾形揶揄道。
「當咒術師實在太忙了嘛,就算看完教學影片也沒時間實踐練習……」,勇作小聲辯解著,耳朵都紅透了。看著仍然呵呵笑著的尾形,被譽為世間罕見的特級天才咒術師嘟起了嘴巴,拿起咖啡,嘟嚷著說:「要是我能像兄長那樣當個平凡的普通人就好了。」
正打算執起叉子的尾形動作不自覺一僵,笑容在瞬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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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澤勇作和尾形百之助,身上有一半的血脈是相同的,同樣出自一位名叫花澤幸次郎的特別一級咒術師,只不過差別在於:勇作是正妻所生,而百之助的母親只是個妓女;勇作繼承了祖傳術式,百之助沒有;勇作得到了祝福,百之助沒有。
只是這樣而已。
曉得還有血脈流落在外的花澤家曾經想過接百之助回去,但他們暗地給了十歲的百之助一年時間,也沒察覺到這孩子有覺醒術式的跡象,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幾近能與御三家比肩的花澤家不需要普通人,更別說那只是個私生子。
本以為生下孩子就可以令愛人回首望自己一眼的尾形留,在日復日的等待與日復日的失望中,漸漸瘋了,負面情緒濃烈得讓其實是「看得見」的百之助也差點跟著瘋了,在某一個睜開眼的早上,他望著環繞著他的咒靈,決定要令母親得到解脫。
於是他殺死了她。
收到死訊後,祖父母都趕來了東京,但母親深愛著的那個男人,到她下葬那天都沒有出現過。
尾形有時候會想吧,要是自己也有繼承到什麼祖傳術式的話,自己和母親是不是會被接回花澤家、母親甚至可以得到一點名分,而母親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和那個男人重會……但事實就是,他只是個普通人。
得不到祝福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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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拿起刀,往熟睡的勇作身上捅了八刀,接著坐在屍體旁邊抽了一整晚的煙,整個冰箱的酒都被他喝得一乾二淨。
然後他發現了自己原來並不是什麼普通人,但他已經回不去普通人的生活了。
自己的術式,加上勇作本身作為特級術師的材質,還有尾形不想去分析的情感因素,勇作死前爆發出的執念在短時間內發酵成叫咒術界束手無策的特級怨靈。怨靈縱然仍被稱呼為「花澤勇作」,但尾形曉得自己的術式並沒有那麼美好,不是什麼永生轉化,只是詛咒,所以他只能留下那人最深切的負面情緒。
獨佔慾、妒忌、過度保護、執著……現在的勇作只剩下這些和「愛」相像的贗品而已。
這是和「勇作」在單位內困獸鬥了一星期的尾形所察覺到的,現在還會隱隱作痛的胸腹讓他清楚明白咒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折磨尾形,因為不把尾形緊緊抱著他便會發出哀號;但同一時間,他又被「折磨尾形」這個事實所折磨,對著尾形身上的瘀青不斷重複道歉……就這樣,他和「勇作」互相折磨了一星期,直至他的逃跑惹火了對方,而完全顯現的勇作又在瞬間喚來咒術界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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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的招攬,美其名是要尾形成為咒術師,但實際上只是要尾形充當召喚器,在麻煩難搞的咒靈面前把「花澤勇作」給叫出來,然後等他們在帳內狗咬狗的。
沒人有興趣教一個死刑犯什麼咒術知識、也沒興趣和他培養感情,再加上特級過咒怨靈也不是什麼安定因子,所以尾形所有的任務都是獨自進行,全由沉默的輔助監督接載到任務目的地,然後默默下車,在帳升起來後,直接走到咒靈面前等對方攻擊……其後溜到戰火不會波及到的安靜角落抽煙,等「勇作」發完瘋了,再回來把他勒個半死。
尾形放棄了計算日子,反正不會再有什麼未來。
那天陰雨綿綿,尾形在身穿黑色西裝的輔助監督所打的黑傘下,緩步踏進黑色的汽車內。他沒被告知目的地,一如之前無數次,而每一次他都會暗地被這彷彿送他上刑場似的陣勢逗笑,然後又希望自己沒有榮幸坐上回程車。
雨水敲打著車窗,滴滴㗳㗳的響個沒完。
尾形百無聊賴看著窗外飛快退去的模糊風景,扶著宿醉的腦袋昏昏欲睡起來,但車子卻在他快要睡著的那刻停下。未等輔助監督開口,知道自己是時候下車的尾形咂了咂嘴,拿著煙盒和打火機,問輔助監督借了把雨傘後便下了車,打著傘往荒廢良久的校舍走去。
烏黑得像黏稠柏油的「帳」緩緩從地面升起,尾形抬頭望了眼閉合起來的圓頂,瞇著眼睛打了個呵欠,然後趿拉著拖鞋,在校舍內閑逛起來。
直至突然冒頭的咒靈一拳揍飛了他。
雨傘瞬間就脫了手,感覺像是被火車高速撞上了般的尾形如斷線風箏後飛,撞破了窗戶後掉到矮了一層樓的平台上,直直撞上水泥地面。整個後背和肚腹都痛得發麻,像血液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才繼續流動,而火辣的痛楚這才傳向四肢百骸。尾形低咳了數聲後直抽著氣,痛得臉容扭曲,呲牙裂嘴的直呼著痛。
尾形沒有仰高頭打量上方的戰況,反正空洞而凄厲的慘叫聲連接響起,足夠讓尾形想像出「勇作」正在撕碎另一頭咒靈的畫面了,而他對此血淋淋的景象毫無興趣。
他的手正因為痛楚而抖震,但煙癮堅強的他還是成功從煙盒裏抖出一根煙來叼到嘴巴上,可是那天是個下雨天,而他所躺著的平台是個露天地方;叼著煙的尾形不耐煩地連連打著火機,但濕淋淋的香煙說什麼也無法被燃點。
指頭都摩擦得發紅了,尾形只得扭頭把煙捲呸到一旁地上。
雨水不斷灑著,澆得尾形渾身濕透,塵土在水分加持下更加頑固地黏在尾形的皮膚和髮絲上。隔了層「帳」的天空看起來分外灰濛,厚厚的烏雲堆積,任風一再吹來也無法挪動它們半分。
他看著陰暗天色,竟然感到出奇平靜,如死水又似泥濘般的腦海內沒有任何想法。
那邊的慘叫漸漸平息。
尾形知道自己又平安活了下去,也知道勇作一旦被喚了出來,並沒有那麼容易離開,而這次自己的傷勢肯定會刺激到對方。那雙只剩下骸骨的手臂,恐怕又會在勒碎他肋骨後,慌忙地操縱反轉術式替他治好,然後又再抱起被折騰得沒氣力的尾形,像什麼可笑的滑稽戲碼般永遠學不懂教訓。
側著頭,默默看著眼前的水窪被雨點打出朵朵水花,尾形思考著三層樓高的平台足不足夠摔得死自己,靜靜等待著勇作帶著滿身的血腥味來到他身邊。
熟識的巨大陰影籠罩起尾形,雨水沖去咒靈手上的血污,在尾形周遭的地面水花停止綻放。尾形內心嘆了口氣,眼睛瞟向彎下腰來伏到自己身上的勇作,卻驚訝地發現對方手上正小心翼翼地拈著一把雨傘。
本來足夠讓兩個成年男性並肩站在底下的黑色雨傘,拿在有六層樓高的勇作手上便細小得像玩具一樣,而咒靈大概也知道這東西對自己而言有多微小脆弱,所以才用著拈花似的手姿替尾形打傘。
巨大的咒靈低垂著頭,脊背一節節的彎下,盡可能俯下身來,讓雨傘覆到尾形頭頂。
「回床上再睡吧……現在的天氣很容易著涼的……兄長大人……」,咒靈斷斷續續地說著,空洞且變調的聲音說著那人生前會說的話。
白森森的頭顱骨是不可能有笑容的,除非你管那口鋒利的尖牙齒列都叫笑容,但尾形就是從那副空蕩蕩的骨架裏,看見了花澤勇作正朝他眉目彎彎的微笑著,溫柔得像毫無脾氣般。
尾形扭頭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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