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尾】One More Time(現趴)
* 文章內關於兒童院的描述均為虛構
* 沒有,我真的沒在這個月內重看過《千與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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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人類的記憶會汰舊換新,兒時記憶就像隨老化而脫落的角質,因失去價值了便會消失,反過來說,倘若有一段早期記憶在長大後仍記憶猶新的話,那定必是極為重要。
*
杉元至今還記得那個大廳的地磚是奶白色的,牆壁則漆了淡黃色,貼了很多動物貼紙,沒有開燈,午後陽光穿過百葉簾照進室內。他已經想不起當年負責他這個案的社工的臉容了,只記得那按著他肩膀的手就像怕他逃跑般,那肩頭上的暖熱和力度令杉元感到不舒服,所以他不斷聳著肩膀,試圖甩開對方的手。
那社工一直在和一個中年男人講話,話題環繞他這當事人。
「事情就如同之前的會面和交接文件上說的那樣。那麼,佐一日後就麻煩你們照顧了,我會在適應期內每星期探望一次,三個月後則再視乎情況調整頻率。」,社工彎了彎嘴角,有意識地讓眼尾也一同擠起,然後他蹲了下來,看著杉元的眼睛說:「要乖乖聽院長的話喔。」
功成身退的社工拍了拍杉元的肩膀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院長上前試圖牽過杉元的手,但卻被飛快躲開。杉元他滿是警惕的瞪著院長,而那男人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擠出一抹笑容,眼神卻不知為何有點閃爍。
他蹲到杉元面前,有點口吃的打起招呼:「佐、佐一,對吧?歡迎來到這個大家庭,日後有什麼事都、都可以跟院長我講喔。」
杉元撅起嘴巴沒有應話,連頭也扭到一邊,看也不看男人一眼。
「這裡還有很、很多跟你差不多年齡的孩子,要、要跟他們和諧共處,因為我們是一個家庭,知道嗎?」,院長抓過杉元的肩膀,讓他的眼睛映上院長的面孔——杉元直至現在都還記得那院長古怪的眼神,還有那副滑到鼻翼上的眼鏡——院長用力擠起兩邊頰肉,笑得更加明顯後接著問道:「佐一原本是姓杉元對吧?但、但是呢,自你加入這個大家庭起,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所以你得跟我們姓一樣的姓才對、跟我姓一樣的姓才對,因此佐一你日後的名……」
然而未等院長講完,杉元便一腳踢到院長褲襠上,怒氣沖沖的吼道:「在說什麼蠢話啊你!誰要跟你姓啊白痴!」
院長捂著受傷的部位緩緩倒地。
之後,杉元就被關了在房間中。
*
院長咬著牙,在杉元佐一的個人記錄上奮筆疾書,記錄了他今日第一次到院舍的狀況、對他人的攻擊行為以及不當言論,在寫完他對自己的高度防備、不信任以及踢擊自己褲襠的部分時,院長頓了頓,抬頭望了眼牆上的掛鐘。
指尖點了點筆桿,院長推了了推眼鏡,在記錄完下午的情況後,開了兩行新行寫上以下兩筆記錄:「案主因不適應院舍生活及未能接受至親離世,拒食是日晚餐。」、「案主試圖攻擊工作員,在告誡後情緒激動,拒食早餐。正觀察是否有送院必要。」
他嘴角往上抖了抖,檢查了下沒有寫錯或寫漏字後,在三行記錄旁邊簽上三個簽名,然後蓋上筆蓋,穿上外套到飯堂檢查開餐狀況,正巧在走廊上遇到正從圖書館移動到飯堂的小孩。
院長推了推眼鏡,向那身型瘦小的孩子打招呼:「最近胃口好嗎?百之助。」
被呼喚名字的小孩盯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慢慢地點了點頭,別在耳後的黑髮因而滑到頰邊。
*
隔離室的門是反鎖的,杉元在踢打了木門五分鐘後,便充分明白憑他那瘦削手臂是不可能打得開,更別說房外還有另一道木門,肯定也是鎖著的。空調在他頭頂吹出涼風,沒設窗戶的隔離室讓杉元沒法逃跑。房內只有一把椅子、一張安寧桌、一個小小的垃圾桶、一面沒在走動的掛鐘、一張床連同床具用品、以及一個空空如也的床頭櫃,連接著的狹小衛生間也沒有窗戶,閑得無聊的杉元只好拉高被子睡覺,養精蓄銳,待閉關結束後想辦法逃走。
沒有途徑知道現在時間的杉元,只知道自己醒了又睡的重複了數次。午餐早就消化得乾乾淨淨,餓得手軟腳軟的杉元開始害怕自己是不是被遺忘在這裡了、那個混帳院長是否試圖餓死自己之類。他想下床開燈,讓自己姑且有點日夜感,而就在他坐在床邊、套好拖鞋的時間,門把傳來一陣聲響。
有一名小孩打開了門,拿著托盤給杉元送餐。他打開了燈,於是杉元可以看到對方的臉容:青白的皮膚、黑髮黑眼,有一邊眼睛以雪白的紗布眼罩遮住,身型瘦小,拿著托盤的那雙手皮包骨似的,衣服寬鬆得像偷穿了成年人的衣服,而衣袖和褲管都摺上了好幾摺。
餐點的香氣讓杉元他餓得更加厲害,胃袋還可憐兮兮的叫了幾聲。
「喂,我問你。」,在對方提著托盤走向床邊的安寧桌時,捂著肚子的杉元喚過對方,在對方淡漠的目光下問道:「你也被改名了嗎?改到跟那混帳院長一樣的姓氏。」
那小孩側頭看著他,用力皺起一雙形狀奇特的眉毛。
(中)
百之助記得所有事,包括三十年式的步槍要怎樣上膛和保養、包括起床號的每一顆音高、包括他上輩子如何射爛別人的腦袋、又包括箭頭射穿眼珠、小刀在眼窩刨挖時血液流動時的咕嚕聲……每晚合上眼,北海道那寒冰空氣便縈繞在他鼻前,凍得他忍不住呼氣。
他的右眼天生就像顆裝飾似的,沒有半點視力,而腦袋裏某個部分也像被打壞了般,讓他沒法流暢說話。他一直以為這是在還上輩子犯下的罪孽,是每一個雙手染過黃金的人這輩子都要背負上的代價——他不相鬼神,但親自經歷過投胎後,他無法不對這種無稽之談心生動搖。
可是,杉元佐一出現了。
他還問自己——這個曾開槍打爛他半邊腦袋的人——叫什麼名字。
開什麼玩笑?
百之助抿著嘴,皺著眉毛死死的瞪著一無所知的杉元佐一,看著那張沒有傷疤的稚嫩臉龐,察覺到那雙眼眸裏荒謬可笑的不安和茫然,內心有一瞬間想拿起托盤上的餐叉捅死對方——怎麼只有他還記得並負上代價?而這個不死身卻可以無憂無慮健健康康的過他的第二人生?
但捅死了又能如何?
他重重放下托盤,咖哩汁濺出鋁製餐盤。
接著他便懶得再看只有名字和臉容一樣的「杉元佐一」一眼,轉身準備離開,但這時,等了好久都沒得到回答的杉元伸手抓過百之助的手腕。
「我問你呢!難不成你已經忘記自己原本的名字了嗎?」,杉元焦急地問道,彷彿窺見了自己的未來。
百之助試圖掙開,但唯獨力氣,這個杉元和上輩子有幾分相像,反正他都奈何不了,只能以目光剜過對方。
送餐這件事是由院長指派的,所以百之助被逼聽完院長的抱怨,自然曉得杉元被關閉關的原因,只是他無法理解區區一個稱呼有多重要,反正這個「杉元佐一」不姓「杉元」也沒有所謂,畢竟這小孩不會成為「不死身」,更別說那腦袋有問題的院長根本沒逼他們簽過任何法律文件,他所說的改姓壓根沒有法律依據,只是圖個口爽而已。
尾形不爽的,就只有「不死身的杉元」可以忘掉那些血淋淋的記憶這事,其他的、這輩子的,他全都不怎麼關心。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後,張開嘴——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說出來的話多半斷斷續續,同一個字也會因為音節斷開而變得難以理解,所以他一直把嘴唇閉緊,寧願像個啞巴似的,也不願顯露半分難堪,尤其是他腦海裏的自己是口齒清晰的陸軍士兵;只是不知為何,這刻他卻很想開口講話——他吃力地搬動笨拙又不聽指揮的舌頭,氣流穿過聲門:
「O……ga、ga……」,短短三個音節,他便已經講得需要皺起眉頭,但最後的「ta」音卻怎樣都講不出來,重新嘗試時更加像是忘了自己的名字般,徒勞地翕張著嘴唇卻無法表達。
杉元自然是不會知道對方的情況,只知道他好像講得很痛苦似的,於是杉元歪著頭,主動猜測剩下的部分,而他腦袋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一個發音,那發音充滿了奇異的熟悉感,因此他順著直覺開口猜道:「Ogata?」
聞言,百之助的眼睛瞬間瞠大,驚訝得忘了合上嘴巴,那雙黑得分不出瞳孔與虹膜的眼睛緊緊盯著杉元佐一。他把滑到頰邊的頭髮繞回耳後,合上嘴巴,又換上審視的目光,左眼仔細打量著這頭髮半長的屁孩。
「喂喂,猜對了你倒是點個頭啊?Ogata。」,杉元撅起嘴巴抱怨。
尾形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然後反手抓過杉元的手,在對方手心寫下自己的全名。
「尾形……百之助……」,杉元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忍住別在對方指尖游走時癢得笑出聲音。「尾形百之助。」,杉元在尾形寫完,確認般重複了遍,而尾形聽到便點了點頭。
「那我就幫你記著了,你原本的名字!要是哪天發覺自己只記得那混帳的姓氏的話,就來找我吧!」,杉元用力握著尾形的手承諾道,一雙斜飛入鬢的眉毛高高揚起,棕色的眼珠閃閃發光般,「但你也要替我記著我的名字,知道嗎?」
杉元佐一。
「杉元佐一。」,杉元一邊說著,一邊在尾形的掌心寫下,「要是到時你講不出來就寫給我看,我一定會想起來的。」
「記著了嗎?杉元佐一、Sugimoto——Saichi——」,杉元拖著語調一再重覆,然後鬆開對方的手,而尾形立即把手抽回,縮到身後。
尾形冷眼看著這笨蛋似的一直重複自己名字的笨蛋,攥緊拳頭,試圖捏走掌心和身體裏某個說不清的位置上的癢意,然後亂點了幾下頭,終止了對方開始變得煩人的說話,並把托盤懟到杉元面前,無聲催促對方趕緊閉嘴吃飯。
早就記著了,不記得的是你,白痴。
*
自那天後杉元便安分下來,只是對院長不瞅不睬,任對方叫多少遍「佐一」都不予理會。
院長雖然對杉元的態度頗有微言,但好歹也沒因此處罰過杉元。
時間便在這種太平日子中慢慢流走。杉元記得他最初到院舍時,時間約莫是夏末,而眼下已是寒冬了。今天院內人人都特別雀躍,職員全都戴上紅噹噹的聖誕帽,又在早餐時宣布等等會有糖果和禮物派發,著所有孩子在中午到大廳集合。
杉元還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窗外老是下著毛毛細雨,所以同房的尾形百之助——明明比自己年長幾歲,卻因為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長肉導致打又打不過杉元、高也沒高過杉元的啞巴——病倒了,在眾人吃早餐時一個人孤伶伶的睡在隔離室。今早杉元去看他時燒還沒退,額頭還是相當燙手,一張蒼白的臉浮著兩朵紅暈,薄汗令頭髮黏在他的頰邊和頸側,一雙眉毛在酣睡時還是皺著的。
想起病重的室友,杉元撓了撓後頸……他老是覺得對方著涼的原因,是那傢伙昨天在庭園拿放大鏡燒螞蟻燒得興起,不知不覺間吹了幾小時的寒風所造成的,杉元還記得那白痴還蹲到腿麻,眨著眼睛一副可憐巴巴的默默朝自己伸手,要杉元扶他回房;但就算如此,這份一年一度的聖誕禮物可是讓他們這群無家可歸的小鬼期待良久,而他覺得因為生病就什麼都沒得拿的尾形……怪可憐的。
於是乎,當他領到自己那份禮物後,便拿著東西跑到隔離室,正巧睡了整個早上的尾形醒了,正在護士的監督下乖乖喝水吃藥。杉元抱著禮物,待護士推著藥車離開後,才急急忙忙的坐到尾形床邊,獻寶似的把禮物舉高,禮物包裝紙以報紙充當。
「聖誕快樂,尾形!」,杉元喜歡在私下以姓氏喚對方,因為他覺得這樣可以提醒對方,而不是因為每次唸出那三個音節時都會有股奇特的感覺,「來一起拆禮物吧!」
尾形看著那份包得方方正正的盒子,搖了搖頭。
那報紙髒死了,別放到他的床上。
「這樣啊……」,杉元似乎有些失望,把禮物緩緩放下,按到自己大腿上。「還是很不舒服嗎?早餐有沒有吃光?」,他偏過頭,看著在藥物影響下睏睏倦倦的尾形,伸手打算摸摸對方額頭,然而尾形抿嘴躲開。
杉元順著對方骨碌轉動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掌——指頭染著灰黑的油墨。
「不過就是墨水而已嘛!」,杉元受不了似的呲牙,對方露骨的嫌棄讓他好想揍人,但看對方還是病人的份上他便忍下來了。他憤憤撕開那層報紙,剝出底下的玩具車,嶄新的銀亮色外殼相當漂亮。
捧著盒子,杉元眨了眨眼,眼尾瞟向尾形小聲問:「……你會想要嗎?車子。」
如果這玩意可以撞死你的話,我就要。
尾形搖了搖頭。
「那就是我的嘍!」,杉元咧嘴笑著說,然後把報紙和包裝盒都丟進垃圾桶,只拿出那輛玩具車,然後便打算離開,讓眼皮已經快黏在一起的尾形好好休息。
「啊對了!差點忘了,這個給你——」,杉元說著,從衣袋拿出一顆黃色的糖果,給尾形看了看後便放進床頭櫃裏,「要是藥太苦就吃這個吧!省得被護士姑娘發現,所以替你放到抽屜裏,康復離開時要記得帶走——」,說到這裡,他以手背撫過尾形的額頭,「——嗯……感覺好像沒早上那麼燙了,應該很快會好起來吧?」
「要快點好起來喔,好起來後再去庭園燒螞蟻吧。」
尾形不知是真的太睏了還是怎麼,看著有點呆呆的,回望著杉元,沒有揮開對方在自己髮頂上輕拍的手背。
不知為何,杉元至今還記得對方那怔怔的神情。
(下)
兒童院的保護只到孩子成年,比杉元年長的尾形早杉元幾年離開。尾形老早就知道自己的毛病在他成年時也不會痊癒,所以一直把握時間自學些可以網上接案的技能,現在靠著接案寫程式來過活,溝通全用電子郵件來進行,收入還過得去,所以當杉元也要搬離院舍時,尾形便以一張「好好感謝本大爺吧」的嘴臉出現在院舍門口,帶著對未來茫無頭緒的杉元回自己租屋處。
沒有弄傷臉龐的杉元佐一外觀相當吃香,就算學歷不怎麼優異,憑那張臉也足夠讓大公司取錄當個業務員。
如是者,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太平安穩的日子一再持續。
*
「我回來了——」
杉元在玄關一邊脫鞋一邊喊道,外頭的寒風吹得他鼻頭發紅,剛買來的藥物、退熱貼、以及其他亂七雜八的東西都放在背著的環保袋內。就在他把鞋子排好時,披著毛毯的尾形瞇著眼睛走到玄關,退熱貼橫在額頭上,只見他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朝杉元伸手。
「藥物還有退熱貼都買回來了。」,杉元把袋交給尾形後去洗手,而尾形蹲著翻找了一會後,把袋裏的東西全倒在地上,東挑西揀了幾下後嘆了口氣。
「怎麼了?有東西沒買嗎我?」,洗過手後的杉元也跟著蹲下,把快滾到一邊去的寶礦力放到茶几上,然後在尾形撅著嘴巴點頭時,撓著後頸認真思索,卻絲毫無法想起自己買漏了什麼東西。「沒有吧?我連兔子紙巾都買了回來。」,他扶著尾形的肩膀,撕去已經變得暖熱的退熱貼,以掌心確認對方額頭和自己的溫度差異,喃喃地說:「好像還是有點燙……」
尾形閉著眼等他量完後,便偏過頭避開杉元的手,然後伸手探進杉元的外套口袋,發現裏頭空空如也後開始到處亂摸亂按,沉默而執拗地在找什麼似的,而杉元癢得忍不住笑,失去平衡的倒在地毯上,倒方便了尾形對他的搜身。
「到底在找什麼啦?」,他笑著制止了尾形試圖插進自己褲袋檢查的手,然後摟過滿臉不高興的對方,一邊梳理著那頭睡得亂翹的頭髮,一邊低聲重複問道:「在找什麼?說給我聽吧,尾形。」
尾形瞪著他,用力往杉元的腰側搥了一拳。在經過十多年言語治療後,他可以慢慢講出不太複雜的話,只是仍然和上輩子的他差距甚遠,所以他還是寧願裝成啞巴,於是乎不是杉元佐一的杉元佐一便一逮到機會時逼他開口講話。
上輩子明明巴不得毒啞自己。
依然臭著一張臉的尾形張開嘴,「呃」了一會後,慢慢說了「糖」這個字。
「這個,對嗎?」,杉元從退熱貼的盒子裏拿出一包糖,遞給尾形。裏面黃澄澄的檸檬硬糖,就是他們小時候院方每逢聖誕都會派的那款,味道死甜死甜的,市面上多的是比這好吃許多的糖果,卻不知為何,在離開院舍後尾形卻還是很喜歡,常常看到這人在敲鍵盤時臉頰鼓起了一邊,明明這人並不嗜甜。
尾形接過來,立即興沖沖的撕開包裝袋,倒出兩顆出來,然後丟了一顆給杉元。硬糖精準命中了杉元的額頭中央,讓杉元吃痛得低呼了聲。
「聖……誕、誕……快樂……杉元。」,他在把糖塞進嘴裏之前,小聲的說著,眼睛緊盯著手上的硬糖而沒有望向杉元。
「你也是,聖誕快樂,尾形。」,杉元瞟了眼對方通紅的耳朵尖,悄悄彎起嘴角,撕開糖果包裝把檸檬糖擠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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