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簿錄-東玖】聽說
- 時間點:二部完結後(算是有捏到二部結局,雖然只有東風的部分)
- 叫我修船工人
- 玖深很怕的那種東西算是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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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玖】聽說
嚴司那混帳說他失憶前對這個男人很好。
東風從書頁上抬起視線,打量著一邊哼著歌一邊削蘋果的短髮男人。他記得這人是當時自己清醒時圍簇在病床附近的人之一,瞠得渾圓的眼睛瞬間通紅,但臉上笑容燦爛,和所有人一起對著他說「歡迎回來」……可是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眨了眨眼睛,東風試圖重心專注回文字上。
明明再艱深的原文書都還看得懂,怎麼那些回憶卻想不起來呢?
對此感到困擾是理所當然,但自己每次談及相關的事,周遭的人只會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面有難色的,彷彿想制止東風記起所有事情,只願意說他從前喜歡雕刻和畫畫,成品都相當令人驚豔但他本人卻不怎麼珍惜之類,就似在構建一套角色設定,告知喜惡、告知性格、告知細碎的小習慣,但角色的背景故事卻絕口不提。
尤其是人際關係方面的情報,每一個人在回答他時都相當小心翼翼。
從每一次相處、每一句從本人或他人口中溜出的寥寥資訊中,東風努力重新認識每一個人,試圖握著腦海裏蒙著薄紗的朦朧記憶……但老實說,能記起來的實在不多,更別說某個姓嚴的混帳還趁機誤導了他幾次,害他險些相信了那些荒謬可笑的設定:他說東風過去因為不想捲入言家的權力糾紛,所以過去一直男扮女裝,甚至還與某人有婚約,原本在上個月已經該嫁給人家了。
東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腦袋在見到嚴司那張臉時就一直浮現出煩躁情緒,恐怕過去的自己也常常受害。
合上書,東風揉了揉額側,目光又放回床邊的男人身上——怎麼削個蘋果都削那麼久?
短髮男人的動作可謂奇怪,他是拿著刀往外批的,削下來的果皮是一片片圓形,還連著厚厚的果肉,不像虞佟那樣一刀到底,繞著圈削下來的果皮長長的一條不會斷開,不過至少沒有割到自己手指,也只能說句條條大路通羅馬。
男人瞇起眼,舉起削得岩岩巉巉的蘋果,認真檢視了一會後說:「好像有一點點沒削乾淨……」
「沒關係。」,東風放下書本,朝旁邊伸出手。
男人連忙把蘋果放到那纖瘦的手掌裏,只見蒼白的皮膚裹著肉和骨,瘦骨嶙峋得能看出骨頭的形狀,手腕細得彷彿一個蘋果都握不著。
東風用雙手捧著水果,半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總之遲遲沒有咬下。
「需要替你把蘋果切半嗎?」,男人看起來有點憂心忡忡的問。
東風搖了搖頭,低下頭準備開動時,忽然想起了件事,眼睛轉過去望著對方,漂亮的白晢臉龐上浮現出困惑和靦腆。仔細打量了對方好一會兒,東風思索著姓嚴的那混蛋這次有沒有騙他……他說過去的自己對這男人很好。
真的嗎?
「你……」,東風語帶遲疑地開口,而正在擦拭水果刀的對方略略側過頭,微笑著問了聲「怎麼了」,然後便一直等待著,然而東風眨了眨眼後,又合上嘴巴,抿緊了乾燥嘴唇,輕輕搖了搖頭。
難道直接問對方過去與自己相處成怎樣嗎?
「這樣啊……」,男人不置可否地應了聲,沒有追問。他放下刀,然後抽出一張濕紙巾開始擦手,眼睛骨碌碌轉了圈後說:「啊對了!順帶一提,我是玖深,常常跟著老大、啊,是虞警官——長得像高中生、」,男人慌張地望了望病房門口,「沒戴眼鏡的那個凶惡娃娃臉——工作的鑑識人員。」
玖深彎了彎兩側嘴角,向失憶了的對方再次介紹自己,卻沒想到東風竟點了點頭,低聲說他知道。
察覺到對方的驚訝與喜上眉梢,東風皺著眉頭解釋:「嚴司跟我說過。」
玖深,膽小又怕鬼的刑事鑑識,看著有點傻頭傻腦的,整天都在被秤斤賣掉的邊緣掙扎,但工作態度認真,效率也不慢,能在虞夏那種高強度小隊中一直待著也可見一斑,更別提這人明明怕鬼怕到不得了,卻還是替虞因驗東查西的,造就出不少奇蹟發現。
「啊……是阿司跟你說過啊……」,玖深低喃著,也忘了自己手還沒擦得多乾淨便下意識撓起頭髮。
東風盯著不知為何要重複自己說話的人,捕捉到對方臉上的落寞,腦袋開始飛快地羅列出可能性,試圖找出床邊這個人的想法,乃至是對方從前和自己是怎樣的關係……可惜資料庫內情報不足。腦袋運轉期間,東風開始低頭小口小口的啃著蘋果,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由言家父母送來的昂貴日本直送水果無比清甜,微細的咀嚼聲不時在寧靜的病房中響起。
如同自己每次主動進食時的情況,這個叫玖深的男人也臉露欣慰之色,害東風感覺自己像動物園裏的小動物,吃個飯都快引來拍掌歡呼——以前的自己很不喜歡吃飯嗎?還是挑食挑得厲害?
東風嚥下嘴裏的果泥,欲言又止的瞟了玖深幾眼,最後受不了對方那種微妙的慈愛目光,主動挑起其他話題。
「我說……」,東風開口,只是出聲了才想起自己其實還沒想到該怎問,然而目光一對上玖深眼巴巴的表情時,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便脫口而出:「我們以前是朋友嗎?」
東風看著玖深的臉由訝異,轉為一種說不清的複雜表情。
「朋友嗎……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也只是常常求助於你。」,玖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們也不怎麼見面,不像你和阿因或小聿那樣常常一起玩,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傳訊或偶然聊聊電話罷了。」
「求助?」,東風問。
「嗯,工作方面的。」,玖深點了點頭,想了想後,避重就輕地略略解釋,沒有提起是什麼案件:「說起來會被老大吊起來打,但我對解密實在不太精,又因為時間緊逼,所以常常私下拜託你幫忙。」
「還有呢?我們以前只聊工作嗎?」,東風開始疑惑起來,「我以前應該不是你、或是你們的同僚吧?為什麼會跟我說那些東西?不用保密嗎?」
聽著東風連連追問,玖深閃過一絲「說錯話了」的表情,眼神游移著說:「也、也會聊其他啦……像是阿因的八掛、抱怨一下阿司的惡作劇之類,還有……呃……」,玖深卡住了,因為他實在想不起他們還聊過什麼健康的東西,除了跟那案件有關的、還有鑑識有關的,只好撓著頭髮,提起某件對方比自己還清楚的事:「我好像有那個創傷造成的記憶障礙,而你發現得比我本人還早。」
玖深頓了頓,瞄了眼對方,毫不意外現在的東風臉上只有滿滿的茫然。他扯了扯嘴角,續說:「一邊說著自己沒牌照,一邊定時詢問我情況,試著幫我回憶當年發生什麼事……啊,還研究了很久會觸發到的機關、那個『恐懼物』會有什麼,好讓我平常多留點心——雖然一旦發生意外的話還是躲不過,但托賴至今沒再復發過。」
東風一邊聽著,一邊默默地吃著手上的蘋果,甜膩的果汁黏著他的掌心。嚴司那句話仍然縈繞心頭,而聽完對方的話,東風可以確定嚴司說的是真的——何等難以置信——以前的自己不知為何很常幫助對方,而他不止一次聽過其他人說他從前常常掛斷別人電話,又或是不接電話、不回短訊之類,只好常常親自到他家探望之類,而這件事連黎子泓這個看著嚴肅老實的人也曾說過,東風認為是真的。
「我有掛過你電話嗎?」,東風問道,想了想後又補上了一句:「或是不聽你電話、超過一天也不回訊之類。」
聽到東風沒頭沒腦的問題,玖深眨了眨眼睛,張著嘴思索了好一會後,才遲疑地回答:「我想想……應該……沒有?至少我現在回想是沒有,雖然偶然你接起電話時的語氣頗不耐煩——」,玖深低笑了幾聲,像回想起東風的招牌表情,「——但沒有掛過我電話,一次都沒有。」
語畢,玖深又慌慌忙忙地補上幾句「不過我們也很少聯絡啦」、「找你時也是要事」、「可能記錯了也說不定」、「就算你掛斷了我也會再打所以下意識忘了也說不定」之類,聽得東風眉頭緊緊皺起來,放下啃了大半的蘋果,質疑起對方一開始的答案:「結果你說,你不知道我們以前是不是朋友?」
連嚴司那種存在,都夠膽自稱摰友了,怎麼這個男人反倒把界線劃得那麼清。
聞言,玖深的嘴巴張了又合,歙張了數下後,才傻傻的指著自己鼻子,滿臉難而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朋友?我們?」
東風的眉頭皺得更緊,眼神眊眊稍稍,有點尷尬地說:「我聽起來是這種感覺,儘管我想不起來……如果我誤會了、又或是你不是那樣想的話……」
「不不不……只是沒想過而已。」,玖深連忙搖頭擺手的,止住對方的話。維持著呆呆傻傻的表情,玖深抓了抓頭,然後無法控制自己的嘴角高高往上揚,極為燦爛地笑了起來,圓圓的眼睛瞇起,耳朵尖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很怕是自己會錯了意、造成別人的困擾的東風內心暗地鬆一口氣,也跟著彎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那,可以再陪我多聊一會嗎?」,東風請求道,說話間把嘴唇湊近已經開始氧化的蘋果,還剩下大半個的水果仍然甜美,只是其實自己已經不怎麼吃得下了,「在我吃完這蘋果之前。」
「當然!」,玖深笑瞇瞇的一口應下來,像找回之前兩人在通訊聊東聊西的氣氛,從周遭的人的事到某些警局八掛、又就鑑識科學和化學之類的話題閑聊著,最近工作也總算稍微閑了一點的玖深也跟著大溫他們夜遊了幾次,拍了不少風景相。
東風瞇著眼睛,把蘋果放到一邊,拿過對方的手機,仔細觀察著對方興致勃勃地展示的某張照片,以指頭放大了其中一角的位置,然後抬頭望向臉色開始蒼白的玖深,指著手機,語帶猶豫地說:「你覺不覺得……這裡半空中有道看起來像小女孩似的身影?」
話音一落,玖深便立即發出慘叫聲,連電話也忘了拿回便奪門而逃。
東風看著他一邊叫著一邊衝出去,然後被守在病房門口的虞夏揪著衣領截下來揍,最後抱著肚子哀號著倒在門前,可憐兮兮的開始嚷著自己明天要休假要去收驚,讓虞警官沒好氣地罵了他幾句……東風開始明白為何過去的自己會這麼樂意幫玖深這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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