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深沢リョ】Running in the 90's (2)

Chapter 2: 2P Game



深津要去的地方,位於箱根町畑宿,是神奈川縣道732號線、亦即是舊國道1號線,是東海道的一部分,但說了那麼多,都還不如直接說出「箱根七曲」這四個字來得清晰。


日本的地理環境多山,但這並不足以解釋當初建造「箱根七曲」時,那山路設計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說是山路,那它定必有著山路本身的斜度,還屹立了一系列的陡坡,然而當年的道路設計彷彿還嫌這不夠刺激似的,大手一揮,給這條山路一口氣劃了七個連接不斷的髮夾彎,為這條東海道上最陡的斜坡增添極大難度,而如此多的轉彎位,自然讓醉心飄移的賽車手見獵心喜,於是乎,「箱根七曲」就成了相當有名的飄移聖地。


澤北駕著他的Nissan Fairlady Z32,時不時大呼小叫,活像剛考到車牌的新手司機——原因無他,他的改裝Z32馬力過大,在這種需要不斷過彎的山路上,操控無比困難,就像拿電鋸試圖做微創手術一樣,還有本身Z32的設計,是模仿野獸匍匐在地上伺機而動的樣子,車身比例偏重車頭,在過彎時很容易做成轉向不足。


雖說放慢車速的話,確實是能提升安全性,但駕著改裝Fairlady,氣缸響得那麼囂張,不開快一點都丟臉,而且可能對汽車本身造成損壞。


澤北平生第一次開車開到滿頭冷汗,每每看到兩層的護欄時心都不禁一涼,都忘了要去心痛每次擦過山壁或護欄時蹭花的板金。他滿腦子都在思考要如何駕著這台車平安上山(澤北甚至不思考要如何下山了),安安全全的送深津到他要去的茶屋——說來,都淩晨五點四十五分有多了,那茶屋還有營業嗎?


這時間,就連豐洲市場也都才剛開始拍賣鮪魚耶!


想到這裡,死死握著軚盤的澤北,用力「嘖」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定也是深津哥口中說「很好玩的咧」的一部分……飛快地瞄了眼倒後鏡,澤北看到副駕上的深津正緊閉著眼,而他不覺得對方是在害怕,肯定是在裝睡,省得要聽自己的抱怨。


好狡猾啊!


澤北彷彿聽到深津如此低喃:灣岸那直線的競速狂飄已經滿足不了你是嗎?無聊對吧?那就來玩點更加危險的咧——澤北想起,自己第一次體驗改裝車的可怕速度和非法賽車的刺激,就是坐在這個人的副駕上。


他永遠記得那晚,雪白的FC3S在東名高速上高速馳騁,如戰機貼在陸地上飛行,窗外的街燈化為流星逝去,求生欲讓澤北想要哭著尖叫,理性告訴這有多危險,只要深津的駕駛稍有差池就定會車毀人亡——然而,伴隨亡命刺激而來的,是叫心臟都麻痺的興奮,亦即是澤北榮治一直苦苦追尋的快樂。


偶而想起那晚、想起那獨特的轉子引擎聲,都讓澤北一陣懷念。


笑容忍不住爬上嘴角,澤北止住了那些無用而裝模作樣的哭鬧,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全盤注意力都放在拆解眼前的新危險中。眼尾上揚的杏眼睜得渾圓,像獵豹在緊盯著獵物。


引擎低沉咆哮,氣缸內的一組組活塞瘋狂跑動,帶動燃料和空氣燃燒,強大扭力令軚盤變得沉重。扭動軚盤時,澤北感覺他似乎是在與其搏鬥——他以為他已經無比熟識自己的車子,但現在,他彷彿要重新馴服這頭褪去淑女面孔的野蠻怪物——這點無疑令澤北更加開心。


砰砰直跳的心臟,漸漸與引擎合而為一。


澤北曾相信極致的速度就是極致的快樂,飄移那種花俏的東西還不如去遊樂場玩過山車,但他終於發現了,在稍有差池就墮崖下山的致命風險下,車子都要飛起來的急彎實在無比過癮。


不知何時睜開眼的深津,默默抓上車門上方的把手,深邃的黑眼望向駕駛座上的瘋子,自家學弟臉上的笑容,他深知是什麼意思,卻只感到一陣欣慰,沒點恐懼也沒有。


隆隆作響的引擎連車廂內都聽得一清二楚,忽然,一陣與別不同的引擎聲漸漸接近。深津是最先發現的人,只見他立即睜大了眼,坐直了身,望向倒後鏡——掀蓋式車前燈、流暢而略帶圓滑的車身線條,光是看到車頭,深津就認出了車型,畢竟自己曾經的坐駕便是同款的Mazda FC3S。


「終於來了咧,七曲的紅色幽靈。」深津在內心暗忖,但他沒有說出聲,怕驚動到澤北令其駕駛失誤。


鮮紅色的跑車在黑夜公路下仍然搶眼,搶眼得近乎張揚,更別說那獨特的轉子引擎聲。


同樣對FC3S相當熟悉的澤北,沒多久亦發現到後方正被尾隨。抽空瞄了一眼倒後鏡,那抹紅色對澤北而言如同紅旗諸於鬥牛,本就處於亢奮狀態的澤北立即被挑釁到。距離七曲結束還有三個彎位,狹窄的山道讓超車這件事看來近乎不可能,然而那台紅色的FC仍然在Fairlady身後徘徊,盤旋在後方位置死纏不放,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想要伺機超車,未理是否會撞車墜崖爆炸重傷癱瘓死亡。


——想來跟我搶?半寸也不讓給你呢!


嚴密防守,在困難的急彎下澤北又多了個任務,試圖堵死每個機會。


又是一個彎位過去,澤北不禁笑出聲來,開心得連臉頰嘴角都要發酸,腎上腺素和多巴胺一同不斷不斷分泌,讓他處於一種近乎飄飄欲仙的快感之中,劇烈的急速心跳彷彿下秒就會中風似的,連血管都要發麻了。


「真希望箱根七曲能立即變成十四曲、四十八曲、七百七十七曲啊,怎麼會在這麼後的彎道才遇上對方呢?」澤北在內心如此婉惜,同時一打軚盤,用今晚才臨陣磨槍打練出來的過彎技術飆過髮夾彎。距離七曲結束又更近了,接下來的就是普通的上山坡道,一想到這裡,澤北的心神又散了——要是等會下山時能跟對方一同起跑,可以好好比一場就好了。


就在這個時間,困擾了澤北榮治整晚的問題再次發生:Fairlady又推頭了。在發現的當下,澤北立即修正了,讓彎能順利過完,但他亦痛失了最有利的位置,而那台一直在後方虎視眈眈的紅色FC,敏銳地把握到這個機會,電光火石間駛入了澤北無意間留下的空隙,鑽出防守,一路扶搖前衝,終於爬過Fairlady的頭,並靈活無比地扭過最後一個彎位,絕塵離開。


要是比直路的話,澤北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一台FC,但那完全沒有意義。


還未消化到自己竟然被超車的澤北,張大了嘴巴,杏眼圓睜,死死地瞪著前方的車屁股,同時慢慢收油——這時,他耳朵聽到了一聲輕笑,低沉又帶有一點沙啞的男聲愉快地問澤北:「是不是很好玩咧?」


澤北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車內突然下的雨給淋到了,汩汩流下兩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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