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沢リョ】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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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沢リョ】同甘共苦
【SD-沢リョ】同甘共苦
當澤北從浴室裏出來時,他看到他的室友兼戀人宮城良田,正滿臉仇苦大恨的,窩在沙發上偷偷獨自吃冰淇淋,一雙腳掌踩到坐墊上。澤北不知道良田是什麼時候買的冰淇淋,又藏了在冰櫃裏多久,最後決定在今天解封。
客廳天花燈沒開,只有一盞座檯燈投下昏黃的光,電視倒是開著的,正播著某檔長壽娛樂節目,笑聲爭先擁後從喇叭湧出,然而那些歡樂的罐頭音效,都無法讓良田眉頭鬆開一點點、一點點、哪怕只是1毫米。一匙匙往嘴裏塞的彷彿是黃蓮。
澤北停下搓擦頭髮的手,盯著全身籠罩在低氣壓底下的良田,挑起眉毛——他可沒見過有人吃冰淇淋吃得那麼痛苦的!
先撇除糖分與多巴胺的影響,光是他們作為窮得連平常做飯多下了一滴油都要心痛的可悲留學生,冰淇淋這種非生活必需要的東西,基本上就已經是奢侈品,是享受的代名詞;更別說他們平常的運動員餐單,連雞皮都容不下,更別說高糖分的冰淇淋。
澤北記得今天不是良田的作弊日,但既然對方選擇了今天是作弊日的話,那、那,那不是應該要高興的嗎?
天底下哪有人吃冰淇淋都不高興的!
噘起嘴,澤北愈想愈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甩開毛巾,澤北三步併兩步以衝向籃球架的姿勢跑向沙發,電光石火間,在良田怒吼之前蹬地起跳,碰一聲跳到沙發上,腳掌踩得皮製坐墊瞬間下陷,噗滋一聲排出棉花間殘存的空氣。
澤北大笑著倒向良田身上,自得其樂得沒心沒肺的,逼得良田從喉間滾出一串低沉怒吼,惱怒地叫喚澤北的全名——澤北覺得,此際良田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蝙蝠俠,這沒頭沒腦的奇想讓澤北又發出一陣傻笑。
良田含糊地罵了聲髒話,瞪著澤北榮治,思考要不要踹這傻人幾腳。「我發誓,如果你再這樣跳上沙發——」良田的食指幾乎快戳到榮治鼻頭上,咬牙切齒地警告:「我會把那截斷掉的、該死的沙發腳塞進你的屁眼裏,我說真的。」
澤北眨了眨眼,收起了笑容,「呃噢」了聲。他的良田是真的心情不好,很不好的那種,澤北相信,現在就算動手撓良田的癢,對方都只會用殺人目光瞪著自己,嘴角連半毫米都不會提起。壞心情引發壞脾氣,根據澤北的經驗,他最好把皮繃緊一點。
合上眼,澤北圈過對方,用臉頰蹭了蹭良田的臉龐,低聲問:「怎麼了?我的良今天過得不順嗎?」,語氣溫柔得能讓過季花朵重新再開,但話音未落便一轉話風,黏糊糊地撒嬌:「冰淇淋!粉紅色的,是草莓嗎?我能要一口嗎?分我一口嘛——良最好了啦!分我一口嘛!」
良田翻了個白眼,沒有被對方哄到,倒是有點被逗笑,負面情緒漸漸消散,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強行進佔心頭。目光斜飛,他瞟向榮治,那高大的混帳正睜圓了一雙杏眼,眼睛濕漉漉的,裝可憐賣乖,整個美國影壇都欠他一座天殺的奧斯卡。
撇撇了嘴,良田簡潔地要求:「張嘴。」
澤北不想承認他在這種場合都能想入非非,但良田這種專制的語氣和表情,實在讓他有點、有一點、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興奮。畢竟他最初就喜歡這人在賽場上不可一世的面孔(雖然沒多久就知道全是演技,澤北都不記得對方在賽前的球場廁所裏乾嘔了幾多次)。
「啊——」,澤北合上眼,乖乖張開嘴,只差沒把舌頭都吐出來喘個幾聲。
良田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盛起一匙滿滿的冰淇淋,淺粉色的冰淇淋覆在銀色的匙羹上,然後整匙塞進對方嘴巴裏。
匙羹尖捅到喉頭時,澤北有那麼一點點點點被弄痛了,但和球場上受過的碰碰撞撞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但澤北還是發出一聲軟綿綿的哼唧,像隻不小心被主人踢到的小狗。
澤北合上嘴巴包裹著外來物,金屬壓在舌面上留下一陣冰冷的鏽味;在良田抽走匙羹時,澤北的嘴唇隨匙羹的形狀起伏而變化,抿得有點嘟起。唇瓣擦拭得匙羹上只剩下一行如剛粉刷上去的淺粉,冰淇淋要不在他口腔裏,就是在他唇上——澤北盯著良田的眼,伸出舌頭飛快地舔過雙唇,捲去殘留的糖水,眼尾上揚的杏眼微瞇。
他知道他現在的模樣,知道良田會明白他的意思,但未等他勾起一抹慣有的挑釁笑容來挑逗對方時,臉就已經忍不住扭曲起來。「噁!」,澤北整張臉都皺起來,嘴角下撇,一副剛被人用力打了幾拳肚子似的痛苦樣子——他立即明白良田方才的表情是哪來的了。
澤北皺著眉頭把嘴裏的噁心東西嚥下去,吐著舌頭直呼難吃,哼了幾聲後又可憐巴巴的蹭到良田髮頂上,動手去翻對方手上握著的冰淇淋紙杯,想看看是哪一家公司出的哪一款口味膽敢謀殺他人味蕾。
「Rosée……玫瑰?花?」澤北揚高了眉毛,用難而置的口吻驚呼:「那種東西還能拿來做冰淇淋?!玫瑰花有味的嗎?難怪我完全吃不出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還以為是止咳糖漿。」,他嘖嘖稱奇了一輪,而良田沒有忽略他的言下之意:「這種口味,一聽就該知道會難吃了吧?」
聳動了幾下肩,良田從澤北的懷裏掙了出來,沒有搭理澤北的大呼小叫,只是默默地,又塞了一匙進自己嘴裏,皺著眉頭的嚥下去。
澤北瞧見他的自虐行為,眨了眨眼,抬手按到紙杯杯口上,直接蓋住那杯生化武器,「不論是作弊日還是冰淇淋,都應該是用來獎勵自己的。」澤北說,不再油腔滑調,語重心長的口吻,讓良田想起自己最初到美國時,澤北向他說起美國的治安和歧視問題的樣子。
澤北榮治太擅長用撒嬌和耍笨來降低自己的攻擊性,鋒芒畢露的模樣只留在賽場或陌生人面前,總讓人輕易忘記,這個人在高中時就隻身來到美國,自己一個人在異鄉生活了一年……良田聽過澤北說他以前被同學霸淩過,他猜這就是為什麼,一個天之驕子會如此習慣扮小丑。
哪怕是天才,也總得要在社會裏生存。
澤北不知道良田在想什麼,但戀人的沉默永遠都沒好事。呼了一口氣,澤北不敢用嘆的,就捏捏良田的肩膀,問:「平常訓練和啃雞胸時,我們還不夠虐待自己嗎?」,他低頭,喙吻了良田的耳珠一下,手覆上對方一直握著冰淇淋而變得冷凍的手的手背,試圖從對方手上拿走這杯地獄來的噁心食品,「難吃就別吃了嘛,嗯?」
良田幽幽瞟了他一眼,眼裏的怒氣消去了,但浮現出的是一種疲憊。掛在紙杯外圍的水珠沿著良田的手臂,一直流到他的手肘上,最後滴到沙發上。「『難吃就別吃了』,我知道,但我不想丟掉它。」,良田眨了眨眼,用他最無辜最可憐的語氣,報了個價碼,換來澤北一聲倒抽涼氣。
「它真的好貴,我不知道我那時是哪部分的腦袋壞死了,才會去買它。」良田說,又撇了撇嘴角,盛起一匙塞到嘴裏,然後叼著匙羹咕囔:「這東西吃起來超級噁心,甚至難以找比喻物來形容,我猜要是哪天我就算直接去喝掉我那些香水,都不至於有那麼噁心的味道……它詭異到,我開始覺得止咳糖漿也蠻美味的。」
良田的語氣無比平淡,像累得有什麼抑揚頓挫;他似乎已經放棄生氣,但仍然處於某種負面情緒中,只見他扭了扭嘴角,苦笑道:「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我想要一點人工的快樂和安慰,所以我才吃它,但這地獄來的試煉告訴我:『人生就是如此狗屎,所以去吃屎吧宮城良田』。」
生氣自己亂花錢又買到垃圾、又因為錢已經花掉了所以不甘心丟掉,而且原本今天就過得不順,卻連一杯冰淇淋都要欺負他,種種負面情緒混雜起來,由懊悔、惱火、挫敗、不服氣、難過……澤北不太清楚良田正在經歷多少種,但他知道不開心累積起來,就會使人覺得人生無望,視野會變得狹窄,讓光都被摒除在外。
澤北記得,最初一個人住時,他有次腦袋壞掉想不開——事後澤北回想了數十萬次,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跑去買了袋急凍鱷魚肉回家。可想而知,他不會料理,平常處理魚類的醃漬方式都不足以去除腥味,更別說他連鱷魚肉該拿去煎還是炸都不知道,最後弄了一碟又腥又硬的橡皮膠出來。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的,懊惱、生氣、難過,痛恨那時亂買東西的自己,然後為了不浪費那筆已經花掉的錢,就逼迫自己吞掉那碟難吃的東西,想要試圖去彌補什麼,但實際上,那只是自虐罷了,愈吃愈難過,最後因為一碟天殺的鱷魚肉,他像瘋了一般獨自在餐桌抽泣,眼淚哭乾了就去洗碗,明天還得去訓練,為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才輪到自己的正選位置。
眼見良田又再盛了一抹粉紅色的冰淇淋,澤北直接捂上對方的嘴巴,然後用另一邊手握過良田的手,強行讓那匙冰淇淋改道,改送進他的嘴裏。
澤北打了個寒顫,沒再抱怨難吃,但臉還是皺成了一團。
良田驚訝得瞠圓了眼。他沒見過澤北委屈自己的味蕾,他就像個小學生一樣……舉個例子吧,他不喜歡黑橄欖,每次吃披薩時,都會拿叉子,小心翼翼的挑起它們,然後移送到良田的餐碟上,明明它們小顆到不細嚼慢嚥都吃不出來,但澤北就是會這樣做。
嘴巴張合了數下,良田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就捂著額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瞬間,堵在心頭的苦澀鬆開了,或許滑進體內、又或許是隨笑聲消散在空氣裏,良田不曉得是哪種,但他感覺好多了。
放鬆氣力,良田挨到澤北身上,搖了搖手上的紙杯,邊笑著邊打趣:「難吃就別吃了呀,嗯?」
澤北抽走良田手上的紙杯——這次對方沒有阻止他——用匙羹撥了撥裏頭所剩無幾的冰淇淋,濾走融化了的粉紅色糖水,然後一口氣全塞進嘴裏,不等味覺訊號進入腦袋便立即吞下。
把紙杯隨手擱到茶几上,澤北又打了個寒顫,吐出凍紅了的舌頭,發出了幾下怪聲,然後閉上嘴,擺出他自認最英俊的表情,湊到良田面前討吻,嘴巴甜滋滋的說:「我想和你同甘共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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