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深沢リョ】Running in the 90's (7)
Chapter 7: Greetings to the Fairlady
深夜的空氣特別清涼,山野間的樹木在晚風吹拂下搖晃,風聲滲過車窗聽進澤北耳內,濃濃烏雲遮蓋了明月,讓黑夜黑得更加黑。澤北合上眼,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雙手搭在軚盤上。
視野裏,兩層高的日式建築,對外的敞窗在夜色中滲出燈光,澤北在等它熄燈。
宮城良田一般會在三點起床,然後花個一小時梳洗後,帶著香水和髮膠的香氣,從二樓的住所下來一樓的茶屋,簡單備一備料後便會出門,鑽到那輛以買菜車的標準而言過於高級的FC3S,一路奔馳下山,直飛到早川港的魚市場去,然後再帶著當日食材上山回茶屋。
在進魚市場前,宮城的表情一般都會很繃緊,一副壓力大得快吐了似的,要是向他搭話,一般都不會有好面色;但一旦買到當天目標、或品質極佳的魚時,宮城就會整個人放鬆下來,甚至會面帶微笑的。在這種時候,問宮城老闆等等能不能讓他蹭頓早飯,多半都不會被拒絕。
澤北已經摸清宮城的脾氣了,畢竟在這兩個星期,他天天都在這個時間守在宮城家店門口,等茶屋老闆出門後跑在對方後頭,用力去學習並消化他的跑法。
然而,每天清晨都窩在車子裏等,就算是天生精力比其他人旺盛的澤北榮治都要感到吃不消,但深津的計劃裏,上山賽和下山是由兩位不同的車手擔任,而上山他一直屬意由榮治負責,但下山他這麼多年都找不到合適人選,直至七曲紅幽靈出現,他才終於找到這塊完美吻合的拼圖。
可惜這安排出現了一個大問題:宮城良田至今仍未鬆口答應參加。
深津在那次見面過後,抽空再拜訪了一次,而澤北不曉得他們談了些什麼,但總之宮城始終沒有點頭。準備回程的時候,澤北在發動引擎的同時,忍不住問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的深津,要是宮城一直不同意加入的話,那他的「山路最速」計劃,還玩不玩了。
深津張開眼,幽幽瞄向他,輕拍了兩下澤北搭在軚盤上的手,半是安撫又半是敷衍道:「那我的車手就只有你了咧,榮治。」
未等澤北淚花因感動而泛起,深津又說:「所以勞煩你認真練練跑山咧。」合上眼,深津放輕了聲音,以自言自語而這過於清晰的喃喃:「不要老是一副要撞山墜崖的,我實在很困擾咧。」
澤北張合了數下嘴巴,實在抖不出半句辯護,於是便發奮圖強,天天纏著他唯一認識的、又還能跑的山路車神……第一晚,澤北就有問過宮城良田教不教他,而對方只丟下一句:「跟得上的話,隨便你在後頭學個夠」,所以澤北便每早都追著宮城良田跑了,由下山跟到上山。
這兩星期,天天如此,不是澤北自誇,但他相信自己真的逐漸熟悉起七曲,連每一個彎道的細微觸感差異都一一記得。
反觀宮城良田,一出家門,就看到那台陰魂不散的銀藍色Nissan Fairlady Z32,就停泊在茶屋門口,堵在道路正中央,看得他不禁頭痛——一開始嗆聲的是他沒錯,但他沒想到這人會天天都來啊!而且就在昨天,這人跟在他後面跑時,一向已經駕駛得橫衝直撞的Z32終於衝過頭,過彎時跟得太貼,不單刮花他的車子的鈑金,保險桿都多了個小小的凹陷。
雖然澤北一下車就哭著臉的道歉,又說自己就是開修車的,可以免費替他修,但良田看著紅色跑車的傷勢,只想拆了澤北榮治——幸好這台車已經不是宗太當年用的那輛,不然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一腳踢澤北下山。
放任這頭猛獸跟在後方,宮城每次都被危機感嚇出一身冷汗,連圈速都隨之不自覺地提升……這時候,宮城良田突然想起,那被宗太提出、然後又被澤北那怪人同夥提起的「關東山路最速制霸計劃」,頓時內心一涼。
他有聽澤北說過,是那個叫深津的男人要他練車,但現在想想,根本連宮城良田都要被逼著一起練了啊?還真的愈來愈快了呢!
上當了嗎?宮城內心思索,但這顯然是沒有答案的。問深津,深津不會承認;問澤北,看他那副樣子九成什麼都不知道。
宮城本來手都已經搭上了車門,但忽然停下,半晌後竟把車門關上,甚至重新鎖上。
他回頭,望向茶屋門口,銀藍色的Fairlady佇立在夜空下,澤北正彎低腰準備上車。鞋底在粗糙的路面上磨了磨,宮城轉身走到澤北車前,敲了敲引擎蓋。「喂!」宮城喚道。
澤北一頭冒水地望過來,正想要把車窗降下時,卻見到宮城比了個手勢要他下車。
他甫站到宮城旁邊,對方就張大了手掌伸到他面前。
嘴巴撅著的茶屋老闆搖了搖手掌,挑著眉頭的問:「想學是不是?我的走法。」,未等澤北點頭,宮城便要求道:「把車借我,你坐副駕,直接看我跑一次,之後不要再煩我。」
澤北眨了眨眼,側頭看著說出方才那番話的宮城,臉上笑容突然變得有點古怪,帶有點審視意味,在判斷要不要把視同生命的愛車借給對方。
最後他還是答應了。
*
「宮城老闆,我先跟你說喔,我的車子因為之前都是跑灣岸的,所以一股腦地投資在跑直路的環境上,馬力很大,在過彎時要小心點呢。」
出發前,澤北跟宮城說了這句話,但宮城心想,就是他那撞山墜崖似的駕駛技術都沒出過事了,那他又能有什麼事?
他錯了。
啪一聲關上車門,離開座位時,宮城感覺自己的雙腿近乎發軟。澤北一直以來駕駛的、緊跟在他的身後的那台Nissan Fairlady Z32,宮城當然知道它是改裝車,倒不如說是哪有玩深夜飆車的人,能只靠那280匹馬力,可是宮城沒有想過澤北的車改裝力度是如此強烈——
Fairlady?這位鋼鐵淑女難以駕馭得堪比史前暴龍!
宮城在駕駛座滿頭大汗,倒是他旁邊的澤北還笑呵呵的,抓著上方扶手說了一句:「V8引擎很棒吧?」
「V、V8?那不是賽車用的嗎!放那種東西進車裹跑七曲,你腦子有事吧!」宮城想也不想便吼了出聲,被每一秒都刺痛腦袋的危機感弄得焦躁。他不是有路怒症的人,但他感覺到澤北的車有這能耐,逼著司機展現野性。
聞言,澤北笑得更開心了,「就是這樣才好玩呀!」
宮城不記得自己回嘴罵了些什麼了,只記得這趟下山,本該無比熟悉的路變得相當陌生,每一個彎位都讓他心生害怕,但Z32的高速令他無暇去怕。
下了車後,宮城撐著膝蓋,在車旁長呼了一口氣,然後唰地扭頭,瞪著澤北,用揉合了難以置信和無比佩服的複雜語氣說:「我對你操著這樣的車子來跑山但至今竟然仍未懸崖一事感到吃驚。」
澤北笑逐顏開,指著自己應道:「你可以直接稱讚我車技好的呀!」
「不,不是。」宮城搖了搖頭,鐵青著臉的,語氣凝重地說:「我只是在驚嘆,驚嘆你的不要命。」
以及感激自己福大命大,至今還未跟這傢伙一同撞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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