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洋良】a little pain
- 洋良,但實際上是楊浩烈跟宮城良田
- 前題:浩烈(洋)暗戀白虎(花)
- 洋良的關係在相遇的一剎交疊但注定分道揚鑣……不知道還算不算CP向了
【洋良】a little pain
雨勢大得誇張,夜空烏雲密佈,轟隆的夏雷混合雨聲,聲勢之強令人心生膽怯。沒有人會選擇在這種天氣下出門,除非是在雨前便離開了住所,像宮城良田眼下的情況一樣,在天氣未轉差時拿了衣服去洗衣店,在等衣服洗好的那一個多小時裏,天氣就急促轉壞了。
隔著落地玻璃,良田觀看窗外有增無減的雨況,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下和被困在洗衣店沒什麼兩樣了,畢竟他不可能提著污衣籃帶剛洗好烘乾的衣服回公寓,在回家的路上絕對會淋濕它們,令洗衣和乾衣的錢都白花了,而且還濕漉漉的,帶了回家也難處理。
這雨不會下到明早吧?良田愈想愈沮喪,頹喪地坐在洗衣店裏的破舊摺椅上,吹著電風扇吹來的悶風,撐著臉頰呆望店內一角等雨停。
巧或不巧地,雖然還有其他洗衣或乾衣機在運作,又或是有衣物放了在倒數結束的機筒裏待主人領回,但店內目前除了良田外,並無別人。
也許是夜漸深了,本就沒多少客人,再加上這場雨,令衣物的主人都在等雨停了再過來吧。
那個年代沒有智能電話,連手機也不過是剛推出市面,電話亭還在街上到處佇立,打發時間的花招真的不多,而沒料想過會有這情況的良田,身上也沒有帶備任何解悶的東西,只好翻起一份擱在洗衣機頂,不曉得是老闆放下、還是客人留下的報紙。
匆匆看完社會版眾多標題,雨還是未停,於是良田只好逼自己一字一句地閱讀內文,忍住厭煩去看至今還是不甚熟悉的外語。油墨印刷的大量字母,看得良田眼都要花了,吃力地用自己貧瘠的生字去試圖理解內文。
遇到不會的字先跳過、再憑前後內容推測意思,如此的閱讀方式相當累人亦相當費神,但良田不禁專注起來,很認真地想要看懂這則新聞——他在電視看到相關的報導了,他知道大致上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這樣正好可以多學點生字。
他專心地看,而牆上的掛鐘指針悄然無聲地走。良田沒有留意到時間流逝,也沒察覺到窗外雨聲的變化,直至忽然,玻璃門上的鈴鐺倏地響起,一名客人探頭進來還與嚇了一跳的良田對上目光。
這時,良田才發現雨停了。
急忙忙地合上報紙放回機頂,他提起椅子旁邊那一籃已經冷下來的衣服,匆匆離開了洗衣店,想趁著街上還未變得充滿危險時趕回公寓。
夜深了,街道靜悄悄的。
良田唸的大學與混亂的貧民區相隔不遠,兩者之間甚至只是隔了個公園,而良田在校外租住的地方,正正位於安全的校區與混亂的貧民區之間……因此,租金很便宜,雖然是或許會有代價的便宜。
帆布鞋踩在灰白色的街道上,不時踩到些淺淺的水窪;頭上的街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又被地上的雨水扭曲了形狀。
街道實在不算明亮,於是電話亭的燈光更為明亮,讓良田忍不住向那邊瞄了一眼——就這一眼,讓他看到吊在半空中的話筒,與倒在地上的男人。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頭低垂著,淩亂的髮絲半遮住臉,雨水沿著髮梢滴落,而他身下有一大灘比雨水暗了一個色階的液體,蹲了下來觀察情況的良田能嗅出這是什麼,而他看到男人的肚腹有一個血洞,血染紅了他的襯衫,更加說明出那一灘東西會是什麼。
良田伸出難掩抖震的手,拿起了話筒放到耳邊聽,但一如他的料想,電話只傳來「嘟嘟」聲,不曉得是沒錢了、對方掛斷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接通。
撥打緊急服務電話是不用錢的。在摁鍵時,良田難免看到奄奄一息的陌生人的頭頂,在向接線生說明情況和地點時,他忍不住想這人是發生了什麼事呢,才想起自己連對方的長相都沒有確認過,也沒有檢查對方身上有沒有什麼身份證明文件。
掛上電話後,良田左右張望了幾下,心裏想著自己在這裡等救護車來到,會有風險嗎?
受傷的這個人會是黑道嗎?是因為幫派鬥爭而受傷的嗎?他的對家會回來嗎?
左思右想,最後良田還是待了在原地……在這附近的主要幫派都是黑人和拉丁裔,而看這人的頭髮和皮膚顏色,怎想都是亞洲人吧?
撓了撓後頸,良田這才想起自己沒探過對方的鼻息——如果這人已經掛了,那他現在就立即回家算了,什麼警民合作都不及自己的生命來得重要好嗎——他又再蹲到對方面前,並抬起對方的臉用指尖探測呼吸氣流。
當對方順著他的力度,仰起那張蒼白的臉時,良田忍不住怔在原地,心情在發現對方還有呼吸時稍稍放鬆一點後,立即緊張回去。
「水戶洋平?!你怎麼會在美國?!」良田忍不住衝著昏迷不醒的熟人大叫。
*
界線總是難以捉摸,楊浩烈不時都有這樣的感慨,哪怕旁人看他總是一派游刃有餘。
不論是與暗戀對象維持不越界的友誼,或是在打鬥時不至於下錯重手殺了人,儘管幫派對楊浩烈後者的失手無比滿意,幹部對他的評價大大提高,讚賞他的勇悍、讚賞他的殘酷,但浩烈看看自己洗乾淨的手,再想起笑著說要當NBA球星的姜白虎,自覺失手造成的失去,不是一條陌生人的命,而是問心無愧地待在白虎身旁的資格。
老實說,浩烈早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遠離白虎,如果他不想害到這名好友。怎麼想,都不該讓一個運動員與一名黑道有所接觸,別說交往了,連聊天都不應該。
愈是清楚好友對夢想的熱誠、執著和努力,便愈清楚自己是對方百害而無一利的陷阱。
還在高中時,道上還沒正式當楊浩烈是一回事,畢竟還是要穿制服上課的小孩子,要是認真耍手段去對付都未免過於掉價,但畢業後呢?
誰曉得幫派會怎運用「楊浩烈的好友」?
剛殺完人的浩烈需要躲風頭,恰巧,當時韓國的幫派都在轉型,從好勇鬥狠,走到漸漸商業化,比起幹架更想賺錢,而且還想搭通其他地方的金錢路,聯絡起身在美國的韓裔同胞試圖組織起來,而發展分支需要人……最後,浩烈就拿著偽造的證件,搭上飛往美國的航班。
臨走前,浩烈去見了白虎,仔細確認過拿著體育奬學金升學的好友過得很好後,便笑著說他幾個月前找到工作了,但因為公司發展新業務,要外派他到美國發展,「正好可以替你考察一下NBA之國的環境。」浩烈笑盈盈地說。
白虎沒有半分懷疑,還高興地拍了他的後背好幾下。
從此之後,浩烈沒有再聯絡白虎。
那時候網絡未普及,而當浩烈沒有提起自己在美國的住址、也沒有提供任何、哪怕是暫住的飯店的電話號碼時,浩烈根本沒打算讓白虎聯絡到他,也沒打算再聯絡到對方。
反正白虎會以為他在美國過得很好,太快活了所以才連電話都忘了打來,一如他在臨走前再三向對方明示暗示的說法一樣,然後時間長了,總有一天楊浩烈會變得無關重要,從姜白虎的人生中鞠躬退場……這樣會比較好。
那麼,自己又為何在中槍重傷後,掙扎著來到電話亭這裡呢?
夜雨令氣溫轉冷,失血令體溫轉冷,而當浩烈把自己塞進電話亭時,意外地發現這狹小的空間很溫暖,溫暖得讓他感覺好多了,好到像迴光返照一樣,連傷口都沒那麼痛了。
浩烈挨在電話亭的牆上,拿起了話筒。
才剛想摁下數字鍵,身體便脫力倒下了;當肉身撞到地板,視野隨之變黑之際,在浩烈暈眩昏沈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強烈的想法——
這個只會徒增別人煩惱的無聊電話,沒有成功撥打真是太好了。
*
當浩烈醒來時,看著醫院的雪白天花,饒是一向淡定的他也不禁一怔,尤其是看到坐在床邊的人,是白虎高中時的隊友(還曾經是隊長)的……叫什麼名字來著?
「宋泰燮?」浩烈愕然地問,心想美國那麼大,偏要在他想和白虎斷交時遇到兩人都認識的人,這是在玩他嗎?
在浩烈還未醒來時幫著處理了入院事務的宮城良田,看過從他身上衣服中找到的身分證明文件,知道了這人不姓「水戶」不叫「洋平」,而看名字拼音,甚至不太可能是日本人的樣子。
可是這人和水戶也長得太像了吧?連雙胞胎都沒那麼像啊!甚至歲數都一樣——良田內心嘖嘖稱奇。
眼看對方眼裏的疑惑漸深,聽不懂對方剛剛講了什麼的良田擺了幾下手,連忙說道:「No, no. No Korean. I can't speak that.」,並結結巴巴的,用英文解釋起他是怎麼被送來醫院的,從自己發現對方倒在電話亭裏開始。
良田說得滿頭大汗,緊張令他本就不太流利的英文更加磕磕絆絆,而且帶著濃濃的日語口音,每當說到要捲舌的音時,總是發得奇奇怪怪的,讓他的臉忍不住變紅了。他到美國也還沒夠一年,英文還是不怎麼樣的,在平日他尚且可以裝成一名不喜歡說話的酷哥,讓他的語言缺點別那麼明顯,但眼下他只會硬著頭皮說下去。
沒想到對方聽得很認真,還不時點點頭,而這人彎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時,看起來更像水戶洋平了,瞧著一張熟人的臉總會令人不那麼緊張。當良田總算交待完從電話亭到醫院、還有醫護及警方交帶下來的一些事後,良田忍不住長呼了口氣,甚至閉上了眼。
冷靜下來後,良田攏了攏頭髮,回到平常上學時裝出來的酷哥表情,用標準到跟教科書錄音帶一樣的發音說:「Anyway, nice to meet you. I am Miyagi Ryota. You can call me Miyagi.」
日本人不想被陌生人叫名字,感謝日文名字前後排序,會令美國人誤會前者就是名字……但這招在對方會看紙本文件,像是學生證或點名席之類的東西時便沒效了。
聞言,浩烈的笑容加深了,用韓文滿是感慨地說了一句話後,才改用英文自我介紹。浩烈的英文比良田好一點,大概是因為至少沒有日語腔在扯後腿。音譯的韓文名讓良田發音有點困難,和浩烈來回糾正了幾次後,才別扭地喚到浩烈的名字。
發音勉強合格了,浩烈點了點頭,笑瞇瞇的跟良田說:「Lovely to meet you.」
良田的表情瞬間怪異起來。
Lovely?
Lovely???
書上不是都只教nice to meet you嗎!又不是西人裝什麼英文好啊你乖乖用一樣的說法一樣說nice to meet you不行嗎!
*
這個撿了自己去醫院的日本人,蠻可愛的。
還纏著繃帶的浩烈斜靠在沙發上,看著屋主宮城正握著話筒,氣呼呼地跟房東爭執,說浴室的天花裂了道縫,都好幾天了,到底什麼時候才捨得派人來修還是等天花正式裂開了才來收屍?說得無比憤慨,但用的還是那口一遇到捲舌音就蔫掉的日語口音英文。
可是,更加顯得對方真的很努力。
出院後良田收留了浩烈(問就是這人長得和水戶洋平太像了,而且還一樣會裝乖),把客廳的沙發暫借了給對方睡。
浩烈暫時未敢外出,畢竟他現在不太具備還擊能力,而良田需要外出上課及訓練,兩人算不上朝夕相對,但畢竟同住一室,難免熟絡起來,而浩烈知道了宮城良田也是籃球員,而且是為了追夢才來到美國,拿著憑高中球賽時的卓越表現換取的奬學金來到美國。
雖然很失禮,但浩烈瞧著良田的身高……他深信這一切不容易,而對方訓練結束後回來的沮喪模樣,顯然沒在這人均高出他一個頭以上的體育環境佔到便宜,甚至深受打擊。
如果他朝,白虎也來美國打拼時,也會遇上一樣的困境嗎?
也會一樣消沉嗎?
白虎唸書不怎麼樣,會在語言這塊上被欺負嗎?
扶著牆壁,浩烈慢慢走到坐在玄關地板上久久沒站起來的人旁邊,曲膝坐到他身旁。彼此肩膀緊貼,浩烈刻意半挨到對方身上,而察覺到旁邊有人的良田慌忙用手掌在臉上抹了幾下,但浩烈的目光故意停在地板上,不去看良田。
幸好今天趁良田出門好好打掃過了,不然這地板得有多髒啊,坐這裡屁股都要變灰了。
浩烈默默坐了一會後,聽著對方呼吸聲的變化,若無其事地問:「Wanna talk about it?」
良田搖了搖頭,末了,又啞著聲說:「Please no.」
「Ok, then......」浩烈搭上良田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I’m here for you.」,他刪掉了這句中最重要的字眼。
良田側過著看著他,揚起一邊眉毛,撐著臉頰的手遮去一半的臉,令他的表情顯得冷漠。「For what?」他問,語氣平靜到不像一個眼眶還紅著的人剛有的。
「As I said, for you.」浩烈回答,也沒在意良田的目光,淡淡然地說:「And for now.」
「You didn't answer my......」良田本想抱怨,但話說了大半,對上浩烈幽深的眼神與淺淡的笑容,忽地明白了,於是低笑了一聲,偏過頭去看難得乾淨的地板,邊撫過自己的頭髮邊喃喃:「For now.」
對方聞起來隱隱帶著菸味,但這間屋裏從來沒有過一根香煙。
*
那晚之後,到了明天的早上。
浩烈給良田做了簡單的早餐,炒蛋和煎得兩面金黃的吐司片,還到玄關送了良田出門,而這種種舉動,不過是坐實了良田的懷疑,不過他無意扯穿,只是有點想笑,笑對方裝作從容但今天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
良田站在門前,深呼吸後用鎖匙打開了門,迎接早有心理準備的滿室黑暗。
這是他早該習慣的事,但當一天下來都過得不順時……哪怕是一個身分成謎且笑容虛偽的外國人,都忽然變得值得依賴。
這公寓單位突然變得很靜。
良田走進屋內,反手關上了門。
*
自此,楊浩烈就從宮城良田的世界消失了,而良田就算找遍了全屋,都沒法找到這個人曾暫住過的證據。
哪怕只是一根留在沙發上的黑色頭髮。
難怪傷一好就開始常常打掃家裏了,那男人。
學業與球隊訓練每天都足夠讓良田累到難以思考,再加上獨居要處理的日常雜務,充分填滿他的時間表,時間長了,良田只會在看到電話亭時,想起自己的家曾有人暫住過。
那人現在活得怎樣呢?良田自然不可能知道,畢竟那人拒絕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因此,良田在沒有任何資訊下,只能相信他過得很好了,甚至回到自己的國家去了……只能是過得很好啊,不然自己不就只能無了期無休止地擔心對方了嗎?
宮城良田相信楊浩烈會過得很好,就如同姜白虎相信楊浩烈在美國過得很好一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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