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十二信】兄弟一場 (2)
兄弟如手足。
* 廣東話對白,其餘書面語
* 電影版十二信的同人
十二少不知道那女生,是怕架勢堂頭馬會找她對象的麻煩,所以才推信一出來,還是她真的屬於那萬千封上款給藍信一的單向情書中,反正對結果毫無影響,他依然是沒有機會,他和她之間依然是沒有緣份。只不過,理性上清楚明白,都管不住情感,在亂找替罪羔羊。
自此,每每看到信一,或是僅僅聽到有人聽起對方的名字,十二少都呼吸一窒,就像被人迎面痛擊了一下胸腹,一剎的痛楚似有若無,但確實自心頭游遍四肢百骸。
人的本能,除了戰鬥外便是逃避,十二少不會形容他的行動是在逃,但他確實在避信一。
起初信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當是十二少那衰仔在發神經,但次數多了、時間長了,任信一撞車撞到腦袋塌陷智力減半,都曉得一定有問題。天下間沒有密不透風的牆,話但凡說出話,便一定會走漏風聲,更何況十二少和那女生談話的地點是廟街,到處都是人。
信一很快就打探到情況,得知自己的兄弟十二少不單單是告白失敗,那女生還說喜歡的是藍信一,甚至特地點出是「城寨龍城幫的藍信一」,絕對是他本人沒錯了,嚇得當時聽到這情報的信一,手指不自覺地鬆開,夾著的煙啪㗳一聲掉到地上,掉下星星點點白白的煙灰。
起初信一覺得無比尷尬,心想自己長得那麼好看實在罪過罪過,但當然,被人欣賞他還是有點沾沾自喜,但很快,一股委屈和惱怒便油然而生————不論是他的臉、還是那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女生喜歡他,全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十二少憑什麼把過錯怪在他身上?如今避開他是什麼意思?不要這個兄弟了嗎?
再者,十二和對方是什麼關係?什麼關係都沒有!就是想罵他藍信一一句「勾二嫂」,都他媽得先要十二爭氣一點,真的找來一個嫂子給他勾啊!
信一愈想就愈氣,那邊廂的十二少愈想不去想就愈是想起來,於是愈是不想看到信一。諷刺的是,十二少現在倒是不太記得那張被他說是像王昭君一樣的臉蛋,卻是老想起自己的兄弟,尤其是發現十二少又想溜走時,隔著人群遠遠朝他瞪來的目光,蹙起的眉頭半是憤怒半是失望。每每想起夢起,十二少都不禁咬牙,感覺心頭被扎了一針,傷口很小很小,但刺痛得很。
他多想可以忘掉這破事呀!忘得一乾二淨,讓一切回到最初的樣子,但愈是這樣希望,怕是更加如鯁在喉。
*
龍捲風、Tiger哥、狄秋,燒過黃紙的結拜兄弟,聽起來義薄雲天,但結合當時的情況,他們三人的結拜除了是出於情義,更多是勢力的整合,是力量的宣示,要把三股力量擰到一起,以對抗當時隻手可遮天的雷振東。
這種地盤勢力結盟關係,他們自然想延續下去,尤其是廟街與城寨間常有生意往來,由廟街的白牌車接送外人人進寨內「觀光」,嫖賭食一條龍,另設借貸服務,客人玩夠了再送回廟街;這觀光生意賺得財源滾滾來,也為城寨內不少人帶來生意及工作機會。
因此每逢大時大節,兄弟間聚首一堂時,龍捲風和Tiger哥都會不約而同地帶同他們的頭馬,而這兩頭馬本身就情同手足,當年十二少在城寨裏的教會戒毒時,信一幾乎要住進裏面去照看對方;龍捲風和Tiger哥無比樂見上代的兄弟情誼能延續到下代,使架勢堂和龍城幫能繼續互相照應。
要不是現在已經不流行燒黃紙結拜了,不然他們定會抓著十二和信一去廟裏。
*
今晚是中秋前夕,月尚未完整,但每個團圓佳節都是狄秋的痛處,因此他們習慣挪前了聚餐時間,省得狄秋要在中秋正日外出,瞧著周遭家家齊整快樂,觸景傷情。
信一跟著龍捲風來,坐轎車,沒有騎自己那輛美麗電單車。他手裏抱著準備送給秋哥的養命酒,酒瓶連同紙盒,沉沉壓在手裏,同樣沉沉的還有心頭。難得安靜的信一,側頭望著車窗外變化飛快的風景,陷入自己的思緒裏,而在他旁邊的龍捲風,打量著滿懷心事的門生,想著當年他叔藍森交給他代為照顧時,信一還小得牙都未換全,現在,忽然間,見信一眼裏眉間滿是愁時,龍捲風才覺得對方真的長大了。
不是信一第一次拿刀取了別人性命時、也不是在背上紋下幫派刺青時、亦不是跟人打架被斬了一道大口子瀕死時,是眼下,因為兄弟而堆滿煩惱時。
龍捲風在內心輕嘆,不由自主想起以前,只慶幸信一和十二之間面對的,對比他當年遇到的,只不過是根小小的刺,輕輕一拔就能解決,無人需要死亡,著實幸運。
他當然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甚至知道得比信一還早,而且他也肯定Tiger都知情,等會說不定想幫忙消除隔閡,讓兩個年輕人冰釋前嫌,別浪費這段珍貴的友誼————但外人再急,也沒有用,當事人要是拒絕溝通,就算Tiger和龍捲風扯著兩把低沉煙酒嗓勸架,效果怕是還不如直接唱首「情與義 值千金」,後者至少能讓信一擠點笑容出來。
信一才剛進包廂,把禮物送到秋哥手裏,十二便低著頭站起身,說身體不適要去洗手間。信一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微笑立即塌下來,目光狠狠瞪著又落荒而逃的怯種,眼神淩厲得叫他的蝴蝶刀刀鋒都顯鈍。
「信一。」龍捲風喚道,語調一如既往地拖著,慢吞吞的,沉穩中帶著點漫不經心;信一立即轉頭向他望來,而握著酒杯的龍捲風朝門口抬抬下巴,淡淡吩咐:「十二身體唔舒服,咁你幫我跟住佢睇睇啦。」佢呷了口干邑,擰著眉盯著杯中物,邊晃著杯邊說:「唔得嘅時候,記得幫佢叫白車。」
這番話,本應不該由龍捲風來說,始終十二不是他的手下,要不要派人照看該由Tiger決定,但他使喚的是自己的門生信一,而且,十二的命,有一大半都是龍捲風撿回來的,恩情大到想還都還不起,自然有著最高話語權,Tiger也沒有意見。
信一深深看了他的大佬一會,揚得高高的眉毛堆皺起額頭;龍捲風回望他,也揚揚眉,於是信一點點頭,聽話地離席,還不忘向狄秋和Tiger點頭,掛著帶有歉意的微笑……「龍捲風教導有方」,信一的從容和禮貌向來都只為展示這點。
只不過,在轉身背對眾人那刻,連他忍不住輕聲嘆氣,用開門的聲音做掩飾。
*
裝病的人躲了在洗手間,信一瞧見那倚著洗手盤的身影,無名火三丈起,猛地踢在十二少那雙用來逃避他的腳上。十二「嘶」了聲,痛楚在小腿上炸開,街頭生活習慣令他下意識想反擊,但握著的拳頭在半路上就卸了力,連揮下去都懶了,只得和嘆氣一同無力落下。
十二的雙手垂在身側,眼睛瞟了信一一眼,又無聲移到一邊,一副悉隨尊便要揍就揍的泰然模樣,然而這種逆來順受,不過是在放棄溝通。信一愈看愈生氣,扯著十二的衣領低吼著罵:「為左條三唔識七仲要食唔到嘅女,你避撚夠我未?借問聲我做錯啲乜要咁樣無左個兄弟?」
自知理虧的十二頭耷耷,嘴巴略略張開後緊緊抿住,掉到地上的目光不敢撿起來。抿緊嘴、繃住臉,是不願開口的肢體語言,但信一很清楚,這是十二預備被人打時會有的表情,於是更加大為火光,亦厭煩於對方想藉由被打一頓來解決問題的方式,於是一怒之下便罵:「正眼望過黎啦粉腸!」,同時反手就往十二繃住的臉打去。
這一記無限類近巴掌的拍打,讓十二少下意識皺起眉,有點困擾又有點惱怒的,而這表情,無疑刺激到本就生氣到不太理智的信一。只見信一用力扯過十二的衣領,拉得十二不禁踉蹌了幾步,兩人近得鼻尖幾乎要貼上了,十二可以嗅到對方身上比平常濃烈的煙味,而信一的雙眼,狠狠瞪進對方的眼裏,幾乎要把怒氣呼到對方臉上。
信一裂眥嚼齒,反襯出十二那張臉有多欠缺表情,僅僅滲出些許不安。洗手間安靜到連抽風扇都吵得過分,兩人的呼吸聲沒有必要地清晰。幾息後,十二又挪開了目光,惹得信一氣極反笑,擰著眉毛擠出一個滿是嘲諷的笑容低吼:「條女唔鍾意你真係對唔撚柒住啊梁俊義!」他知道十二不喜歡自己的本名,畢竟替他改這個名字的那對男女跟垃圾沒什麼兩樣,不然十二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吸毒吸到瀕死,然而一怒之下,信一用了最嘲諷的語氣喚了出來。
話音未完全落下,十二已經握起了拳頭揍了過去,但指節停在信一的臉前,堪堪停住。十二回瞪著不躲不閃就等著打這架的信一,牙關咬到出異響,耳朵彷彿聽到了血液流動的聲音,夾雜著自己的急促呼吸聲。
最終,出乎信一意料,亦也許出乎十二本人的意料,他放下了手,一語不發地用力拂開信一的手,插著褲袋轉身離開。
信一盯著十二的背影,知道對方這下走了之後,恐怕藍信一就真的沒了這位相識多年的兄弟,而他覺得整件事都極度白痴,白痴的,首先是十二這個白痴,為了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女生而和自己搞冷戰,再來是自己為了這件白痴事,控制不住脾氣,跑去戳爆自家兄弟已經少得可憐的雷點,親自葬送這段兄弟情。
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有名不認識的食客想來解手,而信一下意識就瞪了過去,嚇得那人立即鬆開門把躲到洗手間外。信一捂著額側,試圖壓住忽地湧上來的強烈頭痛;他重重嘆了口氣,又喃喃罵了聲「憨鳩」,只不過「憨鳩」二字,連信一自己,都不曉得罵的是剛剛闖進洗手間的陌生人、還是在罵他本人、罵十二、抑或是在罵所有狗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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