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秋】動輒得咎 (1)
雷震東覺得他的鄰居長得很美,說的不是那種渾然天成的完美五官,不過是一張尚算清秀的臉,結合了自眉眼流露出對世界的怨恨,苦悶得像被囚在什麼東西裏,卻又要響應西方對自由的呼召,留了一頭蓬鬆捲曲的雲髮,背著一柄貼滿貼紙的吉他。
可惜彈得不怎麼樣,真的不怎麼樣。
還記得這男人搬來的第一個夜晚,就半夜三更溜到屋外走廊,吹著自地上盤旋上來的夜風。他叼著的煙,火星點點,青煙徐徐游過口腔便呼出,半絲都沒入肺,白浪費煙。眼簾半垂,遮不住滿腔陰鬱,雷震東瞧著,就覺得這人看向垃圾堆積的天井底層的眼,眼裏都有點似蒼天在憐憫世人。
看夠了後,雷震東便走了過去,也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抖出一根來咬著。「有無火?」他問對方,而那人輕輕瞄了他一眼,濃眉蹙起,似乎在判斷來意,畢竟會在深夜跑到屋外抽煙的做作瘋子,恕他直言有他本人一個都嫌多。
最後他還是從衣袋拿出了一枚打火機,金屬殼的,似乎刻了些什麼,但雷震東來不及看清,煙就點上了,是故打火機也被收了起來。
對方望回天井,一副不在意雷震東在不在的樣子。雷震東自是不在意的,吸了一口煙後,便邊呼著邊搭訕說:「屋企有細路仔,想食啖煙都要等到佢瞓咗先食得。」
安靜過數秒後,雷震東才聽到對方不冷不熱地應了聲:「咁樣呀。」
「係喎,我都未介紹——」雷震東把煙換到另一邊手,向對方伸出右手,提了提兩邊嘴角,介紹道:「我姓呂,兩個口個個呂,呂鎮楝。我就住你間離,以後如果半夜聽到細佬仔喊,搞到嘈住你瞓嘅話,講定聲唔好意思先。」
「明白嘅,細路仔,佢邊控制到。」對方答後,搭了手上去。本想隨便握握就算,沒打算跟鄰居打好關係,畢竟也只是跟人暫借來住一陣子的地方,沒想到竟在打算縮開的當下,立即被牢牢握著,半晌都鬆不開來。
「我哋日後仲會成日見。」雷震東講,目光深深盯進對方的雙眼裏,貪婪地捕捉每一絲浮現出的煩躁;側過頭,他的動靜就像動物在打量人般,又問道:「咁有緣,你連名都唔話我知?」
掙脫不開,那人也只好自認倒霉。不過是想半夜抽根散心煙,都他媽遇著一個死癲佬,還要不幸地住在鄰壁,誰知道得罪了後會有什麼麻煩在等著,唯有無可奈何地透露自己的姓:「我姓狄。」
「喔。」雷震東應道,但沒打算就此放過,馬上追問:「名呢?」
雷震東被瞪了一眼,幾秒後,那人才不情不願地啟唇,再講了一個字:「秋。」
「狄秋。」雷震東仔細咀嚼這個名字,「我係咪喺邊度見過你?」
狄秋著實對這種搭訕厭煩極了,想也不想,便不客氣地直白否認:「無。」
「係咩?」雷震東說,又提了提嘴角,徐徐地講:「但你好熟口面,我覺得,三日前我一定有見過你。」
說完後,雷震東刻意死盯著狄秋的臉,看看對方會否面露緊張或不安,但沒有,因此雷震東只能挑明來說:「夜晚7點幾,吉士笠街公廁。」
「你無印象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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