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向/無CP】石頭記
Summary:
信一想養狗,龍捲風不許,於是他就去養石頭了。
【全員向/無CP】石頭記
信一想養一條狗好久了,打從小時候起就嚷著,年年生日前夕,就拉著大佬的衣䄂又撒嬌又賣乖,但素來有求必應的龍捲風,唯獨這事,遲遲不肯答應。他糊弄了一年又一年,什麼藉口都搬過出來了,什麼「狗在城寨沒地方跑動好陰公」、「龍都對面就係賣香肉嘅,唔安全」、「隻狗太聰明喇,自己抆甩咗頸帶走甩咗呀!」都說過了一輪,有年更扯到說:「隻狗俾俾天后娘娘睇中咗,帶咗上天庭做元帥呀!」,唬得當年還是小孩子的信一一愣一愣的,後來還真的跑到天后廟去,跟天后娘娘討價還價想要回那條根本不存在的狗。
總之龍捲風左瞞右騙,讓信一今年十八了,連狗毛都沒養過一根。
任信一再笨,都知道大佬就是不會讓他養狗了,於是又花了幾年,去問問養貓好不好、養鷯哥行不行、再不然烏龜啊金魚啊都好啦,結果龍捲風仍是通通沒答應……為了否決信一要養寵物的生日願望,他連電單車都同意買了。
信一實在想不通龍捲風為何抗拒寵物至如斯地步,但他對他的新車車很滿意,所以聰明又孝順的藍信一決定不深究了。
到了廿四歲生日的那天,龍捲風思量好腹稿準備耍本年度的太極,卻萬萬沒想到今年的信一沒開口求了,直接就帶了一個長方形的玻璃缸回來,興高采烈地說:「大佬!嗱!由今日起呢,我藍信一就養呢個!」
聞言,龍捲風心頓時一沉,連往胸口取煙的手,都抖了兩下才成功摸出那包軟盒雲絲頓。他坐到一旁的沙發椅上,抽了口煙後,才蹙住眉毛,語重心長地勸:「你養得佢,就唔可以中途放棄,直至佢百年歸老、或者你『瓜老襯』之前,無論佢令到你幾攰、幾激氣,都唔可以棄養,更加唔可以打佢、傷害佢,明唔明?」
「喔,知道喇。」信一點點頭,表現得聽聽話話。
「嗯。」龍捲風於是乎也點點頭,算是示意這事就此過去……米已成炊,信一連缸都抬了回來,如今也攔不住家裏多張嘴巴要餵,龍捲風便懶得再多說什麼,認命便是。他在煙灰缸上抖抖了煙,斜乜了信一剛帶進屋的玻璃缸一眼,用夾住煙的手比了比,又仰仰下巴,問信一:「咁你呢缸嘢,咩嘢嚟?」讓他做點心理準備,他要給三分鐘熱度的藍大少擦什麼樣的屁股。
「呢個就犀利喇,仲易養過我呀!啱啱喺老人街個邊執佢返嚟。」信一得意洋洋地說著,把玻璃缸抱到茶几上,然後蹲下來,伸手進缸裏,拿起綠植旁邊的一角碎磚似的厚重尖石,遞到大佬面前。
「嗱!」捧著石塊的信一眨巴了幾下眼,對上太陽眼鏡後方疑惑的目光,於是信一把手抬得更高,幾乎要貼到龍捲風的面前,再用無比真誠的語氣,鄭重地為大佬介紹:「呢個,係石頭。」
「大佬你未見過人養石頭咩?」
*
龍捲風合理懷疑他的頭馬終於瘋了。
「咁佢叫咩名?」龍捲風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問題,大概是為了爭取一絲參與感,作為一名家長。
「未諗啊。」語畢,信一的眼珠向右上翻了翻,又飛快地落回中央,情緒莫名高興地提議:「不如叫『張家俊』?」
龍捲風眉頭一皺,很想問頭馬到底是怎想出這名字的,又為什麼這破(字面意思)石頭要跟他姓,又為什麼一塊破(客觀事實)石頭要有一個連名帶姓的全名,但養了藍信一將近二十年的張少祖,眼下只是深吸了一大口煙,勾勾嘴角,寬容地表示:「你鍾意啦。」
話是這樣說,但心下倒是確認了,他的頭馬是真的終於瘋了,嗚呼哀哉。
*
信一養石頭一事,很快就傳遍城寨。畢竟「張家俊」就被養在新龍都理髮公司,這段時間,來理髮的、來送貨的、來投訴左鄰右舍的,全都見過龍捲風的頭馬給一塊破磚澆水,還吹著口哨,見有人好奇張望,還興沖沖地給人介紹,這是他剛養的石頭,名曰「張家俊」。
在髮廊一角陰沉地抽煙的龍捲風,聽著三姑和Mary在交頭接耳,悄聲討論這般作法是否風水嘢,金生水、水為財之類的,繼而推測新龍都的生意額是否不濟,城寨又是否會有大事發生云云。
龍捲風愈聽,眉頭就愈緊;他納悶得深吸了一口煙,在心裏暗暗啐了一口:「你老母張家俊。」
但他有打算丟掉備受信一寵愛的張家俊嗎?沒有。
不到幾天,全城寨都知道「張家俊」的存在,再過兩天,消息就跑到廟街去了,連Tiger哥都曉得信一終於瘋、不是,是也知道了信一在養石頭。
起初,Tiger哥懷疑自己的聽力,心想什麼叫「養石頭」?是指像狄秋盤玩的那些玉石嗎?那還挺風雅的啊!
然而很快他便得知石頭是真的石頭,不是玉、不是礦,甚至不是天然的,只是一塊不知打哪來的磚碎。Tiger哥當時聽到,不由得愣住了數秒,暗忖瘋的恐怕不僅僅是信一,連他大佬都痴線了……只不過,多年的相識,令Tiger哥不願意相信龍捲風都有神智不清的一天,甚至深信,那人縱是發神經,也是有目的有道理地發神經。
無獨有偶,那時候架勢堂主堂口附近,來了一隻又胖又毛的肥橘貓,其不屑人類的神情,讓牠看著像一頭縮小版的老虎,卻又礙於身型,凜凜威風都變得嬌憨。
十二對這頭肥貓一見鍾情,第一次見面時就蹲著看了好久。每每在用餐時間遇到,十二都捧著飯盒湊近肥貓,要和牠分甘同味;後來知道了人類的食物對貓的健康不好,甚至還自掏腰包,買了一包貓糧、還有些貓食的罐頭來餵……十二已經跟Tiger哥明示暗示過,說想讓虎仔(連名字都改好了,仆街)住進架勢堂口。
再簡單直接的說,就是:梁俊義想養貓。
連自己都養不好的小孩養什麼貓,Tiger哥心想,但話說出口時卻變了個模樣:「你知唔知信一最近養緊乜?」
「知啊!」十二立即回答,「個死癲佬走去養石頭吖嘛!」
「咪係囉。」Tiger哥單手扶正太陽墨鏡,啞著聲說:「佢已經慘到要養石頭做寵物,你而家就走嚟養貓,好意思咩?」他眼下也只能賭賭看,賭十二和信一之間的損友關係遠比他們那張嘴講出來的好。
十二想了想,也不是不懂大佬的意思,可是以他和信一之間的破友誼,在這種場合最適合做的,絕對是落井下石、冷嘲熱諷,而非體貼關懷。信一養的石頭非要姓「張」,要十二說嘛,這就證明了那人一定沒在難過,不過是在為難不給他養狗的龍哥罷了。
思至及此,十二便一鬆眉頭,捲起嘴角又瞇起眼,笑得像頭貓似的,連應了幾聲好,答應了Tiger哥,他不會在眼下接虎仔回家、不會在最近養貓,一定會好好體諒信一的心情。
Tiger哥心裏鬆了一口氣。
萬萬沒想到,就在當日下午,十二就用一個飯盒揣了塊石頭回家,說他也要養石頭,跟信一「有飯食飯有粥食粥有石頭就一起養石頭,共同進退齊上齊落同舟共濟禍福與共風雨同路不離不棄……」天曉得十二背這堆四字詞語背了多久,反正對Tiger哥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他只關心這塊路邊撿來的野石頭,為什麼他媽的要叫「Tiger」。
為什麼?實在請問了。
*
信一瘋了,十二瘋了,而壓根沒有想要養寵物、也沒有在跟大佬的四仔,理應沒有加入這場鬧劇的必要,但很可惜,打從多年前起,他一時糊塗答應了那兩名白痴的牌約後,便胡里胡塗地成了牌友。
三缺一缺了一年多,這枱牌到底有什麼價值?反正四仔是看不出來,然而很可惜某兩賭性堅強的仆街黑社會,反過來強詞奪理說:都已經三缺一了,林醫師你還離我們而去?良心何在呀?
這般歪得站不住腳的歪理,卻硬是說得頭頭是道,四仔也被他們的厚臉皮鬧得沒脾氣了,便答應在休診日陪他們搓搓牌……搓著搓著,仆街黑社會就管這種關係叫「朋友」,並用仆街黑社會界的說法,強行冠上「兄弟」二字。
「兄佢老母弟,朋你老味友!」——四仔心裏再三咆哮,但再臭的臉,都阻擋不了兩個嬉皮笑臉的仆街黑社會跑來勾肩搭背。
於是乎,問題又繞回來了,這場養石頭鬧劇,四仔能夠獨善其身嗎?
四仔自己當然是覺得可以呀!反正他堅決拒絕過了。狹小的林杰森醫館已經放滿了東西,著實容納不了一個多餘的玻璃魚缸,去放置一塊更加多餘的垃圾石頭。
面對梁俊義厚臉皮的死纏爛打、以及藍信一極其無恥的威逼利誘,林杰森是絲毫不讓步的,任這兩人三顧又三顧又三顧草蘆。大半張臉蒙在布製面具底下的他,目光陰沉地瞪著兩名白痴,咬牙切齒地警告:「咪撚再拎舊憨鳩石頭嚟煩我。」
「憨咩鳩石頭啫,寵物嚟㗎!有靈性㗎!」雙手捧著玻璃缸的信一說這話時,眼睛連眨都沒多眨一下,充分表現出何謂病入膏肓。
「係囉,你做咩咁話佢啊?石仔佢會傷心㗎嘛!」十二說著,還伸手進缸裏,輕輕撫摸了下石頭的背(如果它也有分正反面的話),狀似安撫,又說:「佢叫石仔啊,連名都好似你㗎四仔!你同佢打聲招呼啦!」
屌,幾日無見,這憨鳩石頭竟然連名都有了,真他媽的痴鳩線。
忙了一整天的林醫師,身後還有幾名街坊等著包紥正骨,實在沒有心情和閒情逸致開玩笑。只見他重重地擱下止血鉗,掄拳恐嚇:「再俾我見到呢舊憨鳩石頭,我就用佢嚟揼柒你哋!」語畢,他還嫌不夠,於是補充:「逐條逐條骨揼,揼完唔幫你班憨鳩黑社會駁返!」
「哇,咁惡嘅!你咁爛口會嚇親石仔㗎林醫師。」信一佯裝怕怕,皺眉後退了半步。他與十二對望了一眼,又望回滿臉不耐煩的四仔,然後兩人同一時間,用一種叫四仔後背發涼的表情,幽幽嘆了口氣。
他們拿著玻璃缸,一言不發地走了,看似是放棄,但放棄得太乾脆了,讓四仔覺得這相當不對勁,總覺得接下來一定還有事發生。
與其說這是直覺,倒不如說是經驗之談。
然而四仔再憂心忡忡,也無濟於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藍信一和梁俊義要發神經,誰都阻止不了。
如是者,過了幾天。
秋風起,挾帶又寒又涼的夜雨,鬧得城寨內上了年紀又工作操勞的一群全都犯起風濕,不少人都搓著膝蓋、或搥著腰背的來找林醫師,其中就包括了正職似乎就是串門子的三姑。
當四仔把藥膏遞給她時,只見剛燙過頭髮的三姑,一手推了推捲得像雲朵似的髮尾,一手接過藥膏,抿嘴暗笑,打趣道:「估唔到林醫師你平日孤孤癖癖咁,又幾有童真喎!」
四仔不明白三姑的意思,而三姑有個優點,就是沒人問她,她都會完完整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交待出一切,簡直是證人的典範。
「我前日去電髮吖嘛!咪見到你嘅『石仔』囉!吖,又估唔到你會同信仔佢哋玩埋一齊喎,不過『石仔』係幾可愛嘅,龍都個邊陽光又真係好過診所呢邊,你放佢過去都啱㗎喇,細蚊仔,吸多啲陽光係好嘅……」三姑絮絮叨叨地說。
然而四仔,在聽到「石仔」二字後,腦內的保險絲頓時「啪」一聲斷開。
「三姑,如果無乜嘢,我諗我要閂鋪喇。」四仔的語氣出奇地冷靜,但拳頭握得死緊,連指骨都喀喀作響。
仆街藍信一,今鋪唔揼柒你都對你唔住啊!
*
拉上鐵閘,啪的一聲用力貼上告示,鮮紅的招紙上用毛筆,龍飛鳳舞地寫上:「東主外出尋仇,是日休息一天。」
沒空回頭確認漿糊是否黏妥,四仔便怒氣沖沖地急步疾行至新龍都理髮店。
起初打算跟龍哥告狀罷了,反正那混世魔王也不一定在店裏,卻沒想到一推開玻璃門,就瞧見那混蛋的背影。
五音不全的攣毛混蛋正哼著歌,站在大花籠鐵欄窗前。他唱得興起,還扭腰擺臀,手裏大概拿著個噴壺,只見細碎如粉末的水珠灑在半空中,在陽光下被照成點點金光,輕盈飛舞。
看起來像在為植物澆水,但四仔沒印象龍都窗前有種什麼植物,而且按照他對信一這人的認識,當對方已經鬧到開始拖身邊人下水一同受罪時,情況就絕對不簡單,相信方圓十里都有他埋下的地雷,而這混蛋也絕對不會只是在澆花。
果不其然,四仔才走前幾步,就發現花籠鐵欄前放了一把矮枱,桌上放了一個魚缸似的長方形玻璃缸,一角貼了張小紙條,寫著「托兒所」三字,但缸裏裝的,既沒有水、也沒有魚、甚至也沒什麼草,可以給信一灑水來澆。
只有兩顆該死的破石頭。
一顆也許是信一的,而另一顆,絕對就是對方插贓嫁禍給他的,四仔確信。
要說原因的話,也很簡單——因為這垃圾石頭被一些破布包起來了,而還包得他媽像極了他的面罩,要旁人認不出來都難,更別說來看石頭的人,都一定會聽到信一在那邊加鹽加醋,強行讓石仔與四仔認親。
明明沒在養,但全城寨都認為四仔在養,如此即便四仔堅持沒養也不願養,都百口莫辯了。
好歹也是個混黑社會的人,信一對四仔滔天的殺氣自有感應。只見他回首,對四仔嫣然一笑,叫對方全身發寒,然後趕在四仔開口怒吼之前,信一便轉頭望向坐在電話旁邊的Mary,親切地問:「我哋啲石頭係咪好得意啊?」
四仔腳步立即煞停——他尊重老人家,更不喜歡在不熟的人面前大吼大叫,更怕了這名常常誣衊他偷內褲的婆婆。
Mary瞇著眼,看了幾眼,問:「點解有一舊包到咁嘅?」
聞言,信一的笑容更明顯了,嘴角都快咧到眼尾去。他瞥了四仔一眼,才矯揉造作地答:「面具嚟㗎。唉、係啦,你鄰居林醫師佢縫針就叻啫,手工就麻麻囉。」
說謊不眨眼的賤人——四仔在心裏暗罵,只覺一盆污水從天而降,哇啦一聲澆了個透心涼。
他幾乎要把信一瞪到穿孔,但信一的臉皮刀槍不入,足以防彈,更何況只是被瞪個幾眼。
Mary隨意地點了幾下頭,不置可否,也不怎麼在意,但她仍然牢牢盯著玻璃缸看,半晌,忽地又問:「信仔啊,點解……點解舊石用個啲布咁熟口面?咁似我唔見咗個啲底褲嘅。」她說這話時,幽幽瞟了眼四仔。
聞言,信一差點拿不穩手裏的澆花噴壺。
不著痕跡地,信一往旁挪了一步,遮在Mary與玻璃缸之間,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敷衍道:「喔?係咩?咁就奇怪喇!等我問下林醫師點解會咁嘅先!」
四仔瞠目結舌,連眼珠都快掉下來。
「問你老母啊仆街黑社會?!」四仔心裏想,但他說出口的是:「藍信一,你同我出嚟,我有嘢同你講。」
仆街黑社會。
*
養石風波,就這麼波及到旁人,又在龍捲風和Tiger的冷處理下,一直延續下去,最後鬧到信一和十二都沒招了,卻又不願投降結束,唯有尷尷尬尬地養下去,年復年……龍都的石頭托兒所,在十二把他的「Tiger(石頭)」也送來後,看著竟有點熱鬧,也在街坊鄰里每人都送來一點點缸中的裝飾後,這個托兒所竟然妝點得有模有樣,要綠植有綠植,要顏色有顏色,妝點得竟有點像模像樣。
信一的石頭甚至得到了魚蛋妹親筆繪畫的太陽眼鏡一副。
於是,「張家俊」、「Tiger(石頭)」、「石仔」就一直結伴待在龍都,成了特別的室內裝飾。
直至有日——
「喂光頭仔……呀唔係,陳洛軍。」信一叼著煙,仰仰下巴,喚了剛放下了煤氣罐的洛軍過來,然後指著花籠前的玻璃缸,展示裏面的石頭們,介紹道:「嗱,當你自己人,你呢幾日去搵舊石,養嚟呢喥啦。」
「記得要幫佢改個名㖭,知唔知?」信一煞有介事地補充,「唔係佢會唔開心㗎。」
洛軍緩緩眨了眨眼,用他最純真的目光望著信一,再用他最真誠的語氣,表達出他畢生最困惑的疑問——
「……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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